5.血雨家園(5)
徐家的祖田在日本人手中,幾年前集家並屯,獾子洞村不復存在,徐家祖田在無人區內,撂荒幾年,直到前不久角山榮找徐德富,以種罌粟為條件歸還土地。
\"種大煙?\"徐德富驚奇。
是啊,土地種糧食天經地義,種大煙,幾百垧好地種毒品,鄉間地主的頭腦無法理解。獾子洞這四百垧地,是徐家的主要財富。當年,巡防軍的徐將軍把自己的田產租給出五服的堂哥徐小樓——徐德富的父親種,到了徐德富的輩上,徐將軍遭人暗殺,地就由徐家人種下去。四百垧河套地是一棵搖錢樹,徐德富奮力地搖它,幾十口的一大家人,需要樹掉錢。集家並屯獾子洞成為無人區,日本人不準在無人區內耕種莊稼,就是說不能有高棵植物生長。徐德富對四百垧地的想念勝過親人。角山榮說可以歸還這四百垧良田,條件是種罌粟。
\"行!\"徐德富咬牙道,只要四百垧地回到自己手上,別說種大煙,就是種炸彈,也種!
龍山三郎說的瓜熟蒂落指此。
\"他願種和我們強迫他種不一樣,產量……\"角山榮擔心不無道理,庄稼人拿什麼和你矯?罌粟的產量。
龍山三郎狠叨叨地說不用管他怎麼種,一垧地抽煙稅50萬兩,這個指標不能鬆動,種不出來,他賣房子賣地也要交上稅來。他說另件事:
\"陶奎元死了。\"
\"誰去當局長?\"林田數馬關注警察局長人選,因為這涉及自己在三江的工作。
\"安鳳閣。\"龍山三郎說,\"賈局長力薦,我也同意。\"
安鳳閣任三江縣警察局長,林田數馬沒有權力說不,何況安鳳閣他認識,打過交道。
\"你們之間沒什麼不愉快吧?\"龍山三郎明知故問了,日本人把持著滿洲國,憲兵隊是幹什麼的?是各地政治、軍事、經濟要地的特務組織,對警察局來說是\"太上皇\"。身為警察,他敢對皇軍不恭,拿東北土話說,溜須舔腚還巴不過來呢!
\"沒有。\"
\"賈局長說安是個幹才,你要好好利用他。\"龍山三郎說。
林田數馬帶了23名憲兵,騎馬去三江,沒坐火車為了那23匹駿馬,在三江沒有馬不成,出了亮子里,進山入草原,馬是最便捷的交通工具。憲兵隊長特喜歡馬。
從四平街到三江縣城亮子里,雖然說不上有多遠多遠路,但要過河要鑽山,大部分路是沿鐵路旁的線道(土路)走。
寒冷還在肆虐,枯草蓋在冰雪下,一隻蒼鷹在淡藍色的高空盤旋,它在尋找獵物。有一段路蒼鷹跟著馬隊走,企望有野兔、山雞給轟起來。訓練有素的軍馬,以細碎的步子向前行進。
林田數馬的兩隻眼睛有了差異,一隻眼畏藍色的雪光眯縫起來,另一隻眼充滿興奮,無垠的雪野使它悅然。
走向三江,憲兵隊長走回往事之中,飄散的煙霧重新纏繞,一個女孩走來,形象有些恐怖,她捂著一隻空洞的眼眶,鮮血順著手指縫汩汩流出。
\"還我眼睛!\"
林田數馬猛然一抖,差點兒落下馬去。
\"隊長!\"豬骨左右衛門手疾快,從後面扶了他一把。
林田數馬硬挺下身子,重新坐穩鞍子。
\"還——我——眼——睛——\"呼喊聲漸漸遠去。
\"隊長,您……\",豬骨左右衛門問。
林田數馬想說是雪光晃得眩暈,恰巧這時有一頭牛,說不清原因走駝子似的在雪原瘋奔。他說:
\"牛怎麼啦?\"
\"受驚,大概遇到狼群。\"豬骨左右衛門說。
憲兵們警惕起來,手離槍柄近了。
牛的後面是它蹄子揚起的雪粒,沒有什麼狼群,雪原上一個大型動物都看不到。
很多事就不一定有什麼原因,譬如這隻瘋奔的牛。林田數馬忽然想起一個女孩,當然有原因,假如不是自己手下的人小松原不忠誠,女孩的一隻眼睛早已在自己眼眶裡了,而不是現在的一隻狼眼。這是他多年不願回三江的原因。
翻過山頭就是亮子里鎮現已經行走在三江土地上,新任憲兵隊長的肩頭沉重起來,前不久報說最近抗聯游擊隊將有重要人物派到亮子里,去的是什麼人,具體任務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