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賣主求榮

惜如挨了一腳，嚇得抱著頭道，「姑娘，我是被逼的。」

「被逼的？」

宋羽姿走上前，抓起她的頭髮，定定地看著她，「看來你們謀劃得很周全嘛。」

她心知紅葉是被這幾人給支開了，心中包含了一股無名火，

「還只放了一些迷藥？說吧，那人給你許了什麼好處，讓你做這等賣主求榮，下作之事。」

惜如跪在地上，抬頭偷偷瞄了宋羽姿一眼，總覺得眼前的主子好像變了，她腦子一轉，小聲回稟，

「柳夫人說姑娘這次進宮，是得了花鳥使①青睞，親自點名進宮。鐵定能平步青雲，到時候我們作為你的貼身丫鬟也能跟著一起享盡榮華富貴。」

「就這些？」

宋羽姿聲音冰冷如霜。

她對惜如這番說辭不太相信，如果只是這一點點，恐怕還不至於讓惜如做出迷暈主子的蠢事，

「最後給你一次機會，再不說的話，你也不用留在我身邊了，我讓牙婆過來，把你發賣到煙花巷裡去。」

惜如一聽要被發賣到煙花巷子里去，抖如篩糠，連忙撲向宋羽姿，抱著她的腿哆嗦道，

「姑娘別發賣我。」

她見宋羽姿的態度強硬，不似唬人，連忙辯駁道，

「三姑娘別發賣我，我說，我都說，昨夜我本都睡下了。柳夫人差人喚我過去，又給了我綾羅綢緞，金釵玉佩。還許我若能幫她們讓你成功入宮，便想辦法把我留在宮外，除去奴籍，嫁一門好親事。」

得勢則聚若蠅蚊，失勢則散若鳥獸，甚至賣主求榮者頗多①。

惜如這般說辭，豈不是前言不搭后語。

宋羽姿推開惜如，開始重新審視這個打小跟在她眼前伺候的丫鬟，突然覺得好陌生，她語調冰冷，

「不是說進宮大家一起享福嗎？為何你又想要留在宮外？你是覺得我好糊弄一些？抑或是覺得我還念著舊情不會發賣你？」

連問幾聲后，宋羽姿厲色道，「此時此刻，你竟還不願如實招來？」

惜如自知說漏了嘴，面如土色，像泄了氣的皮球，癱倒在地，不得不透露出出些許實情來，

「前些日里，我路過東廂房，看到了柳夫人和一個宮中的老嬤嬤進了屋，我心中好奇偷偷跟了上去，藏在牆角處偷聽。聽見柳夫人說讓老嬤嬤費心儘力看顧點，等三姑娘進宮后，前面三個月的秀女培訓稍微嚴厲些。我本想著立馬過來告訴三姑娘的，結果被發現了，柳夫人想打死我。我苦苦哀求，被逼無奈之下，答應替她做事，這才放了我。」

秀女們沒有正式的封賞之前，前三個月都是普通的宮女。

每天卯時起，學習寫字及讀書，隨時有宮人考查；午時以後學習女紅，刺繡等活計；偶爾還要做些洒掃等雜役活。

最難的是宮裡的禮儀和規矩，複雜繁多，行差踏錯一步，輕則罰跪挨餓，重則逐出宮去。

正常的培訓都已經苦不堪言，更別說嚴厲些了。

真是低估了人性啊，宋羽姿苦笑一聲。

柳芸娘竟想收買教習嬤嬤害了她，一勞永逸，以免頂替之事東窗事發。

就算她僥倖活了下來，也極有可能因瑣事被逐出宮外。

在雲朝，被逐出宮后的秀女毀了名聲，無人敢娶，一輩子都抬不起頭。

而她前世，還傻傻地被蒙在鼓裡，汲汲營營，入主中宮，為宋府求來數不盡的榮華富貴，就連這惡毒的繼母都誥命加身。

他們竟是一條活路都沒想過給她留下。

宋羽姿冷汗涔涔，坐在矮凳上，冰冷的指尖扶了扶額頭。

隨即，她嘆了口氣，決定先穩住眼前這株東搖西擺的牆頭草，

「你以為你聽了她們的秘密，幫她們做了事以後，就會這麼簡單的放過你？你是我母親買來的丫鬟，賣身契在誰手裡你難道不清楚？等我被迷暈進了宮以後，深宮內院，鞭長莫及，沒人護你，到時候你還想嫁個好人家？怕是想活著都難。」

或許是覺得心中鬱氣難消，宋羽姿竟當著惜如的面數落埋怨起來，

「咱們主僕三人，在偏遠疾苦的蜀地莊子上那麼多年，但凡這期間宋家有一次派人來過問過我，或許，我都會相信他們是真的待我好，想補償我……」

可惜沒有，一次都沒有。

看來上一世，她們主僕三人真是愚蠢至極，對進宮享福之事，深信不疑。

只是這一世，她不願意再任人擺布了。

柳芸娘竟妄圖迷暈她，直接送入宮中，屆時進了宮，宋羽姿插翅難逃，想反悔都來不及了。

這宮不能進，這局必須得破。

如今她被嚴加看管，若要突出重圍，武力怕是不行，只有攻心為上了。

惜如聽宋羽姿跟她好言好語說起了內心話來，以為宋羽姿聽信了她的說辭，便嚶嚶嚶地哭著，跪在地上賭咒發誓磕頭表著忠心。

「我知道了，你是為我好，快去把柳夫人叫來，告訴她，我想通了，臨行之前有些體己話要同她講，讓她一個人過來就行。」

她扶起惜茹，面帶笑意，換上了一種溫柔的口吻，「乖，先別急著去，過來整理好了再去，別叫柳夫人看了咱們笑話。」

註：①花鳥使為皇帝專設官職，一般由太監擔任，主要為皇帝巡視天下採擇美女

得勢則聚若蠅蚊，失勢則散若鳥獸，甚至賣主求榮者頗多。（出自《野叟曝言五十九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