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根腳是腳後跟嗎
根腳這東西是上古洪荒時期的說法，那時候天地初生，盤古大神自創世青蓮中孕育而出，手持開天斧開天闢地，輕而清者上升為天，重而濁者下降為地。盤古居中支撐，天每天升高一丈，地每天加厚一丈，盤古的身子也每天增長一丈，撐了足足一萬八千年後才使天地各自固定。
又過了一萬八千年，盤古實在撐不住了，力竭倒地。在倒地的一瞬間，他呼出的氣息變為風和雲，左眼變成太陽，右眼變成月亮，手足和身軀變成大地的四極和五方的名山，血液變成江河，筋脈變成道路，他的肌肉變成田土，他的頭髮變成天上的星星，他渾身的汗毛變成花草樹木，他的牙齒、骨頭、骨髓等，也都變成閃光的金屬、堅硬的石頭、溫潤的寶玉，連身上出的汗也變成清露和甘霖……
洪荒諸神，但凡有點名氣的皆是自盤古大神所化的萬物中化身而來。因為開天創世之功，盤古的身體所化之物皆負開天功德，這其中又以盤古大神雙眼所化的太陽和月亮功德最著。
有日月而分晝夜，晝夜生而四季出，四季出而輪迴成，輪迴成而天道自行，萬物始發。可以說，太陽和月亮是維繫萬物繁衍生長最重要的因素，天地間的自然秩序是在太陽和月亮誕生之後才開始逐漸形成的。
若干萬年後，太陽中孕育出兩隻三足金烏，一為帝俊，一為東皇太一，月亮中則孕育出一女子，名喚常儀。這雙眼睛是盤古血脈之精華所在，尊貴無比。因此，從盤古雙眼中誕生的這三位，自古到今都是地位和實力的象徵。
那時候神仙稀少，天生地養的神仙修為奇高，「大羅金仙遍地走，玄仙不如狗」這句話就是從那傳下來的。
當時說根腳看中的是個「第一」，第一隻三足金烏，第一朵雲彩，第一抹風，第一棵樹，第一朵花……
陸壓是天地間第一隻三足金烏帝俊的兒子，巫妖大戰中他爹帝俊和他九個哥哥都身死道消。三足金烏是盤古遺脈，自盤古左眼化形而出，盤古的左眼就一隻，想再出一隻天生地養的三足金烏是不可能了，陸壓就成了這天地間僅剩的唯一一隻三足金烏。
他活得太久輩分太高，行事說話還按著洪荒時的說法。然而現如今的神仙良莠不齊，兔子、麻雀、狗尾巴草……什麼都有，早就不用根腳這麼高大上的說法了，晏如這種村網通的小仙更是聽都沒聽過「根腳」二字，答不出來也不奇怪。
只是陸壓哪裡想得到這些，一心以為這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小仙是故意對他不敬，眼看著又要動手，秦廣王大著膽子「嗖——」一下從門口跳了進來，攔在陸壓面前，拱著手哆哆嗦嗦地說：「道道道道君息怒，息怒，房子、房子不能燒啊……」
秦廣王指指頭頂，看著那個圓溜溜的大窟窿只想哭。完了完了，這得花多少錢補啊！不能再讓道君燒了，當著他的面燒他的房子就等於燒他的錢，要燒他的錢就先把他燒了……
啊呸，把他燒了也不能燒他的錢！
屋頂的晏如看到秦廣王那高大寬厚的背影，都快感動哭了。原來秦廣王是這麼一個見義勇為捨己為人的好人，實在是太令人敬佩了。
不行，她不能躲在這裡做縮頭烏龜，她招惹的殺神她自己對付。
想到這，也不知哪來的勇氣，鬆開柱子往下跳去。
眼看著快要落地了，誰知抱柱子抱久了，腿一個抽筋，「撲通」一聲，不偏不倚，恰恰好跪在了陸壓面前。
膝蓋著地，那聲音響得，門外的判官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膝蓋。
嘶——
這丫頭為了活命也是拼了，跪得響才顯得心誠。不過這時候才知道害怕也晚了，陸壓道君脾氣那麼大，惹過他的基本都被燒了個魂飛魄散，連股青煙都沒留下。
好痛！
晏如痛得打哆嗦，齜牙咧嘴地低下頭去摸自己的膝蓋。
嗚嗚嗚，肯定磕青了，都聽見「咔嚓」聲了，不會摔裂了吧，好痛！
她跪著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從秦廣王和陸壓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因為害怕而哆嗦著說不出話來。
秦廣王見狀連忙對著陸壓一通賠罪，為了保住他的房子他的錢，極盡諂媚阿諛之能事。說完還不忘把晏如捎上，「道君您看她也知道錯了，她還小，又是鄉下來的什麼事都不懂，看在太上老君的份上您就大人大量饒她一回吧！」
秦廣王其實一點也不想管晏如，給他闖了這麼大的禍，造成這麼大損失，都是錢，糟蹋的都是他的錢，那是生生割他的肉啊！
可她畢竟是太上老君介紹來的，他還指著太上老君給他煉藥呢，只好順便求個情。
秦廣王心說我求是求了，道君聽不聽我哪兒管得了。反正我求了就是盡心了，太上老君也不能說什麼。
俗話說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陸壓那股子火氣被秦廣王和晏如一打岔，也生不起來了。既然這小丫頭嚇得啞巴了，那問秦廣王也行，反正是他的員工。
「這小東西哪裡來的？什麼根腳？」
晏如剛才疼得顧不上聽他們說話，剛疼過去就聽見了這句，人還在地上跪著起不來呢，張口就反駁：「你才東西呢！」
秦廣王氣得恨不得一腳踹過去堵住她的嘴，眼看陸壓火氣又要上升，連忙湊上去作揖謝罪，「道君息怒，她不懂事不懂事！」
她不懂事，您懂事不就行了！您堂堂一上古道君，跟個丫頭片子較個什麼勁兒，這不胡鬧么？
陸壓口裡的「小東西」還真不是個貶義詞，他活的歲數太長，都成老怪物了，在他眼裡看誰都是小輩。
長輩叫小輩「小東西」是罵人嗎？
那必須不是，有時候還是愛稱（霧）呢！
「還不快給道君賠禮道歉，好好認錯，道君一向寬宏大量光風霽月，你只要誠心認錯道君肯定不會跟你計較，快呀！」秦廣王看著晏如那梗著脖子得啥樣都快急死了。
「就是東西啊，難不成他不是東西？」晏如嘀嘀咕咕滿肚子不樂意，她哪裡錯了？不就是想借借他的金烏法器嗎？不借就算了還動手，堂堂道君欺負她一個剛化形的小仙好有面子啊！
神仙耳朵多尖，這話是聽得清清楚楚，秦廣王三魂嚇去了七魄，偷偷瞄一眼陸壓道君，見他沒什麼動怒的跡象這才鬆了一口氣，又催著晏如讓她道歉。
「小仙知錯，請道君恕罪。」晏如悶聲悶氣地請罪，秦廣王的話還是得聽的。
唉，人在矮檐下，不能不低頭，誰讓她技不如人呢？等回去了一定要跟師父好好學藝，報仇雪恨！
秦廣王覷著陸壓的面色，見他沒什麼表示，心知這事兒算是過去了，這才想起要回答道君的問題。
道君問的什麼來著？
秦廣王一想一臉懵逼，這丫頭片子是太上老君塞過來的，只說是門窮親戚，到底是哪兒的他也不知道啊！至於跟腳，秦廣王仔細一瞧，又仔細一瞧，瞧來瞧去……
好吧，他也沒看出來。
於是一巴掌拍在晏如頭上，「道君問話呢，還不如實回答！」
晏如一臉茫然，「什麼？哦，我說了呀，我蘭溪山來的，根腳？什麼是跟腳？腳後跟嗎？」
話音落，秦廣王宛如吞了一碗香菜汁，整個臉扭成一團。
鬧了半天，這丫頭根本不知道根腳是啥玩意兒，怪不得老李一再跟他強調說是山裡出來的，名副其實的村網通。道君也是，明知人孩子年紀小，還拽這種上古文詞，這不欺負人么！
秦廣王解釋給晏如聽，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晏如也一臉懵逼了。
她從有意識開始就跟師父住在山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白天追猴子逗老虎，晚上打兔子遛野豬，時不時跟著師父去山下打牙祭，鎮子上的冰糖葫蘆真好吃呀，酸酸甜甜的……
晏如咽了口水，跑題了跑題了。
元靈道人從沒跟她提過根腳的事兒，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個小仙兒，一直以為自己跟山下那些凡人是一樣的。
直到有次她下山買雞忘了帶錢，看見山腳下散跑著一群雞就想逮一隻，結果被人抓住胖揍了一頓，最後雞也沒買著，回去以後元靈道人恨鐵不成鋼地把她臭罵了一頓，這才下定決心教她學法術。
這門法術包羅萬象，博大精深，深奧無比，有個十分高大上的名字，就叫「上天入地你抓不著我三十六計」。而且還有個特別高效的速成法，屢試不爽——
把山上的猴子、老虎、野豬、野狗、獅子、黑熊……通通抓起來關個四五天，餓得差不多了，再把晏如往它們面前一放，甭管你悟性好壞，保證分分鐘學會。
自從學會了這個技能之後，晏如就再也沒挨過打，以致於後來她犯了錯，元靈道人想教訓她都教訓不到，空坐在門前那塊大石頭上唉聲嘆氣，老淚縱橫，悔不當初。
現在有人來問她的根腳，晏如兩隻眼睛懵懵懂懂，裡面全是問號，她不知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