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傻相公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不僅是花家算錯了,雲家也算錯了。
老兩口滿腹心思的想花染香去討好夫家,雲博遠忍氣吞聲謀劃了十年,都敵不過命運的安排——
花染香就那樣驟不及防的暈死在了花轎里,耳邊還充斥著邊城百姓看熱鬧的閑言碎語,具體說的什麼,她卻已聽不清了。
她只知道眼皮好重,她好睏,猶如被人施了法催了眠,誰還在不遠處聲聲喚著她,讓她離魂脫殼的快點趕去報到。
花染香直覺自己是到了陰曹地府,因為周遭陰森森涼颼颼,凍得她渾身發抖,耳邊那人兀自在吵個不休。
都道閻王易躲小鬼難纏,她還不知道這邊的規矩,所以不敢輕舉妄動,甚至連眼睛都不敢睜開來看,怕一個閃失觸怒了神明。
可是那個吵她的神明偏偏不放過,鼻尖已經湊近了她,咦,他的氣息怎麼是熱的?下一秒,驀地感覺有個軟軟的物件貼近了她的唇畔,卻狠狠地咬了她一下。
她吃痛,驚叫出聲,她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會有感覺?眼睛隨即也睜開了,這一睜開,頓時嚇得她三魂去了兩魂半,一下子瑟縮到牆角邊。
天哪,自己哪裡是在什麼冥府啊,這分明是個簡陋的茅屋嘛,茅屋久經維護四處漏風,所以才會陰森森涼颼颼。
噴著氣的也不是什麼小鬼,卻是個跟她差不多大的陌生男子,生的很是俊俏,可是好看的鳳眼裡卻蒙上了一股獃滯。咬她嘴唇的,不用說了,就是身前這廝乾的好事。
她聽過人死復生,以前只道是書上編的故事,或是坊間傳的謠言,直到這一刻,她親身感受了,才覺得原來那是真的。
沒等她緩過神來,忽然用破布拼湊起來的帘子被一把掀開了,從茅屋外進了一位婦人,估計是聽到屋裡的動靜了,婦人先看了一眼男子,見他沒事才放下心來,再打量了一眼花染香,卻是換了冷臉。
「呵,沒死啊,沒死的話,下午跟我去田裡幫忙,你這媳婦倒是嬌貴,動不動小病小痛的,你躺著倒舒服,落下的活計全靠我一個人弄。咱家的情況你也看到了,養不起閑人,更養不起貴人。去,先把后廚那盆胡蘿蔔切了,算是熱熱身活動活動筋骨。」
語氣之間儘是不待見,原來現在的身份是這婦人的媳婦,是那冒著傻氣的叫做君子影的妻子。花染香翻身下床,還真是躺的夠久了,腳剛一點地,就麻的縮了回去。
坐在床邊的君子影頓時樂了,拍著掌大笑:「哈哈,媳婦不想下來對不對?媳婦坐回去,閉著眼,我們繼續玩親親。」
婦人的眉頭一下子皺緊了,子影叫她媳婦?平時不都是「姐姐長姐姐短」的叫著嘛,今兒個怎麼好意思開口了。
花染香瞧見了,卻是以為婦人生了她的氣,趕緊握住這位傻相公的手,她還沒適應周圍,還不知道今夕是何夕,可不想添什麼亂子。
可是一上來就是媳婦婆婆的陣仗,她還真是有點吃不消,但還是甜甜的開了口:「子影乖,后廚娘親看不到,肯定更好玩呢。」
「好啊好啊,去后廚去后廚。」這廝雖傻,動作倒是挺快,力氣更是大,像是先前練過拳腳似得,連拖帶拽的就把她拉下了地,也沒等她穿好鞋子,就這麼光著一隻腳奔出去了。
想她花染香哪年剁過這胡蘿蔔,別說剁了,吃都沒吃過,花家即便是後來敗落了,吃的也比平常百姓家的強,胡蘿蔔,那是給那為數不多的幾個下人吃的。
所以她進了后廚,直接將切菜刀甩在了一旁,和傻相公閑聊起來,當然,閑聊的關鍵首先是了解自己姓甚名誰。
君子影卻以為她病還沒好,湊過來,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她的,「娘親說了,不燙了就是好了,好了就不會跟子影一樣糊塗了。」
花染香被他這動作,弄得沒來由的心頭一熱,母親也是這般用額頭幫她量體溫的,想起母親,她不禁落下淚來,聽聞自己在出嫁的路上死了,年邁的父母該是什麼心情啊,白髮人送黑髮人,該是這世上最殘忍的酷刑了。
子影見媳婦哭了,慌了,然後自己哭的更凶,胡亂搓著衣角:「媳婦不哭啊,我保證以後不玩親親了,真的,你不要嫌我好不好?我就是控制不住嘛,老想跟你親近嘛!」
嫌他?花染香止住了淚,怎麼,以前這具身子的主人嫌他是傻子嗎?
她雖然還放不下身段去做雜務,那是她常年的習慣所然,可是她並沒有在心底給別人劃上三六九等,她認為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都應該受到起碼的尊重。
所以剛剛子影貼上她的臉頰,她沒有抗拒,因為對方智力跟孩童無二,若是放做其他人,她早就暴跳如雷了。
拉過君子影的手,擦掉他臉上的淚痕,花染香柔聲道:「我不會嫌你,只是這次我病得厲害了,有些事情不是很清楚,所以要你慢慢地跟我說。」
君子影見她也不哭了,瞬間恢復了神采,一直在旁邊嘻嘻笑著。
花染香這才發現,這個傻瓜只有在她面前才是有生命有活力的,這點是那位婆婆辦不到的,所以婆婆才會對自己諸多怨言吧。
本來婆媳間的關係就微妙,那是千古不變的定律,兒子好不容易養大了,娶了別人,自此便願意為別人馬首是瞻,願意為別人掏心掏肺,卻有意無意的忽略掉了當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