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十七 踏雪泥·怪胎
天成二十八年,十一月廿九,丹柯鎢月部落領地。
哥舒岩一共十個兒子,均受俘於呼延鑰,而之前率軍於鎢月部落西北防範的長子、駐守可汗領地的第三、第六和第八子,如今都在鎢月部落,正被關押於一個營帳中。
四個人,各被綁在一根短柱上,脖頸、雙手和雙足都戴了鐐銬,口中塞了布團,蓬頭垢面,身上還有淤青和傷痕。
如今並不是有人送來飯食的時間,然而就在此時,營帳的帘子卻被掀開,四人紛紛抬頭望了過去。
打頭入內的是帳外的一名看守,他進來后未曾停頓,大步向著四個人行來,將他們口中的布團依次取了去。
就在他一番動作的同時,後頭又進來了兩個人。
一個是葛卓力將軍之子葛尹列,另一個,四人便未曾見過,但他的衣著卻十分顯眼,不同尋常——
他頭上環著髮帶,上頭綉著飛鳥狀的紋樣,衣領和四肢寬大的袖口亦是如此。除此之外,他滿身還墜著銀飾——雙耳飾著蝶形的耳墜,頸部是一個巨大的銀環,雙臂和四肢腕部也是以銀飾作為綁縛和裝飾。
然而此人一身銀飾,走路卻半點聲響都未發出。
四人一眼就認出,那是個素琷人,他們瞬間互相交換了個眼神,露出了些許警覺。
而葛尹列並未管顧這四人,待取下他們口中布團的人行禮離開后,他便帶著些許猶豫,向著那素琷人開口:「寸少俠,你確
定……要一個人留在裡頭?」
「確定。」對方笑了笑,點了點頭,「在場的人多了,反而不方便。」
「他們可都不是什麼省油的燈,若是不使些手段,不一定說實話……」
「我自有我的手段。」那人依舊笑著,「多謝葛小將軍了。」
葛尹列聽罷,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那我便先走了,寸少俠請便。」
語畢,二人互相頷首,而後葛尹列就行出了帳子。
帳簾被放下后,那人便行到了四人中間。
「你們就是哥舒岩的大兒子哥舒羿、三兒子哥舒翔。」他一邊說著,一邊從左向右指了指最中間的兩人,而後又將指頭指向了最左側和最右側,「六兒子哥舒翮和八兒子哥舒翃?」
哥舒羿聞言,眯著眼睛看著他,惡狠狠地開口:「你又是個什麼東西?」
「在下寸思。」寸思面上笑容未收,挑了挑眉,「我乃是刀坤的師弟,聽聞他曾經向五公子和六公子談及過我,所以……有幾句話,想問問幾位。」
「你是刀坤的師弟?」哥舒翮一聽,說道,「該不會……就是那個怪胎吧?」
「若是按麾邏公主所說,這個怪胎聰明伶俐,比之刀坤,更得師父照拂,能惹刀坤嫉妒,那恐怕……正是在下。」寸思道。
「你身上真的被種過幾十種蠱?」哥舒翃問。
「聽說你們的師父是個女人,她那麼照拂你,該不會是因為……你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吧
?」哥舒翮又道。
哥舒翃一聽,立刻接上了話:「那我覺得定是的,一個三十餘歲的老女人,被別人碰一下都不願意,閉關卻要帶上個血氣方剛的十幾歲男人,且孤男寡女一待就是好幾個月,能沒點關係就怪——」
然而他話還沒說完,就開始了尖叫。
其餘三人瞬間望了過去,只見他肩上不知何時竟冒出了一條蛇,正對著他吐著信子。
「哥舒六公子、八公子,你們可別搞錯了。」寸思淡然地左右望了望,「寸某來此,可不是為了回答你們的問題,而是要問你們問題的。」
說話間,蛇已經纏上了哥舒翃的脖頸,哥舒翃立刻被嚇得不敢動彈,而另一邊的哥舒翮見狀,似也有些許害怕,沒有開口。
片刻之後,哥舒翔看著寸思道:「你想問什麼?」
「刀坤應該並非一個人來的丹柯,對嗎?」寸思望向了哥舒翔,問道,「同他一起來的,是不是還有一個蒙著面紗的女人?」
「你就為了問這個?」哥舒翔似是有些訝異,語氣裡帶著几絲嘲笑。
「就問這個。」
「好吧,確實曾有個女人跟著他過來。那女人騷得很,別看她時時蒙著面,實際上那胸、那腰、那腿還有那雙眼睛,都在勾人!要不是她時時要在丹柯、素琷和大祈之間往返,半年前走後再沒回來,我都想收了她呢!」
寸思聽罷,有些嫌惡地看著哥舒翔:「她叫什麼名字?」
「藍心
。」
「藍心?」寸思一愣,而後立刻又問,「只有她跟著刀坤而來?」
哥舒翔有些疑惑地望了望寸思:「我只見過這一個。」
「那刀坤可有談及過其他的同門?」
「沒有吧……?」哥舒翔想了想,搖了搖頭。
「你們也都沒聽過?」寸思說著,望了望餘下三人。
哥舒翮立刻搖了搖頭,而哥舒翃被蛇纏著脖子,不敢動彈,只輕輕將頭偏了偏。
見狀,寸思思索了片刻,最後看著哥舒翔露了個笑:「哥舒二公子,你可真好意思,莫說看過藍師姐的真容了,怕是連她的衣角都沒有碰到過吧?竟還敢肖想她在勾引你,建議你撒泡尿照照自己,看看配不配得上。」
說完,他打了個響指,就要轉身離開,而那攀在哥舒翃脖頸上的蛇瞬間鬆開了哥舒翃,游到地面上,無聲地向著寸思游去,順著他的腳踝往上,滑進了他的褲腿里,再沒了蹤跡。
「喂,你該不會是在找……刀坤那個死了的小師妹吧?」就在寸思即將行到帳口時,後頭的哥舒羿突然開口。
寸思腳下一頓,眉頭微皺,轉過了身來:「死了?」
「這還是我偶然間同他聊的。」哥舒羿似乎特別高興,笑了起來,「本來刀坤好像是還要帶一個小丫頭過來,叫什麼巧。只可惜那丫頭還沒出素琷,就偷了刀坤的蠱,逃到了什麼月嶺里,最後刀坤追是追上了,奈何那小妮子反抗得太厲害,被刀
坤推下山了,如今也不知屍體是在哪處枝丫上掛著,又或者……是跌入大祈境內,粉身碎骨了呢。」
寸思聽到此,眉頭已緊緊皺起,死死盯著哥舒羿。
哥舒羿見狀,似是更開心了幾分,大笑著又道:「你猜刀坤原本帶她過來是想做什麼?是想將她獻給我父親!聽聞她年齡尚小,還是個——」
下一瞬,他的話就彷彿卡在了喉間。
寸思是一瞬間就來到了他的身前,一手捏住了他的脖頸。
其餘三人立刻看了過來,而後哥舒翮就大聲驚叫起來:「你、你這是什麼妖術?!」
定睛一看,寸思的五指開始發青發紫,而哥舒羿的皮膚上也有烏黑冒出,十分可怖。
寸思冷笑了一聲,偏了偏頭:「刀坤沒有告訴過你們嗎?我教中有一種功法,僅憑雙爪就可使人中毒暴斃。除去純陰體質之人外,若想練成,只能將雙手浸於毒液之中,待到毒入骨髓,手似枯骨,才能練成。但寸某不一樣,寸某體內有五十八種蠱毒,練練這個,可不在話下。」
他語氣也帶著笑意,可他的眼神,卻冷若冰霜,陰鷙萬分。
眼見著哥舒羿越來越痛苦,且不止是窒息,彷彿下一瞬便要暴斃,寸思深吸了一口氣,猛地鬆開了他:
「看在麾邏公主還要留你一陣子的份上,且饒了你。」
說罷,寸思頭也不回地,走出了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