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對於洞房之夜,嬸嬸李氏對她也提起過,可說到一半,那李氏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竟然羞躁了起來,之後就含糊其詞了,可夏青也知道那是必須脫衣服的,所以,她也毫不避諱就脫起衣服來。
不想聽得應辟方冷哼一聲。
夏青抬眸,夜色之外,她看到了他深邃黑眸中那絲輕蔑與冰冷,她思附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難道新婚之夜脫衣服也有講究嗎?
這女人當著一個陌生男人的面竟然這般大方?連絲嬌羞也沒有?就這麼迫不急待?確實,有多少大家閨秀想嫁他都沒門啊。應辟方几乎想甩袖離去,只想到重病的奶奶,想到答應過她的事,只能黑著臉不走。
此時,夏青已脫得只剩下薄薄的裡衣了,長這麼大,第一次這模樣在一個陌生男人,有些不習慣,臉上也微紅,目光也不再像方才那般敢直視眼前的男人。
「上床。」他簡單的命令著。
夏青聽話的上床,心裡在奇怪,他不用脫衣服嗎?……河蟹……
再怎麼不經人事,夏青多少也知道了一些。
當他翻身下來時,夏青不做作的輕吁了口氣,不是在內心裡,而是當著應辟方的面輕鬆了口氣,
應辟方正整理著衣服的身子一僵,懷疑的看了床上的人兒一眼,方才他似乎聽到了這女人輕鬆了一口氣的聲,就見這時後者拿過了一邊的被褥蓋上了身,轉了個身睡去。
應辟方眯起了眼,他想應該是他聽錯了,可看著這個女人這般舉動,不知為什麼心裡有氣,他都這樣對她了,她不該趁機表現一下好讓他待她好點?這種時候,她更應該積極侍候他吧?一個沒品沒貌的女人,如果連殷勤也不會,那還剩下什麼?
門打開,門又關上。
新房內靜了下來。
夏青身體很痛,但更疲憊,儘管知道明天可能要應付很多事,但現在想了也沒用啊,乾脆好好睡一個覺吧。至於她這個夫君,他討厭她,這倒沒啥,總不能讓所有人都來喜歡她吧,只是覺得有些幼稚,她堂弟夏石也比他懂事啊。
她覺得吧,一個成熟的男人,臉上肯定不是冷冰冰的,更不是什麼心情都放在臉上,因為是家裡的頂樑柱啊,就像他爺爺那樣,肩負起一個家庭的重任,對上孝順,對下是榜樣。
正當夏青還睡得死死的時候,突覺得胳膊上一陳疼痛,不得已,夏青只得睜開眼,見到了昨晚開後門的嬤嬤,嬤嬤陰沉著一張臉,一臉嫌惡鄙夷的看著她:「你還真當自己是少夫人了?睡得跟死豬一樣,夫人和老夫人都等著你去敬茶呢。」
夏青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被褥早就被翻開了,難怪身子總覺得冷,忙坐了起來,一動,下身的痛楚讓她倒抽了口氣。
也就多坐了會功夫而已,嬤嬤一手又伸過手擰了擰夏青的胳膊:「還愣著幹什麼?難道還要讓夫人和老夫人等你這個賤丫頭不成?」
夏青吃痛,望著嬤嬤。
「什麼眼神啊?難怪夫人不喜歡你。」這鄉下丫頭實在是讓人喜歡不起來,這種時候一般的人早該求饒了,不求饒也知道要討好她啊,哪像這丫頭一樣傻愣愣的,竟然還直視著她。
「我真的那麼讓你們討厭嗎?」夏青將一件一件衣服穿起來,她嫁過來時,把所有衣服都穿在身上了,而這喜服只是一件薄薄的袍子,包在外面裝裝門面而已。
嬤嬤冷哼一聲:「就你這樣的丫頭,還想讓人喜歡?你知道應家是什麼樣的人家嗎?要不是縣太爺,你別說飛進來,連走進來都要被打斷一條腿。」
「所以,應家是嫌貧愛富的人家?」
嬤嬤一愣,隨即臉色更為陰沉了:「你這是在罵應家?」
夏青已經穿好衣服,搖搖頭:「你們就是這麼做的,不是嗎?」
「你?」嬤嬤一時還真說不出什麼話來反駁,半響,看著夏青一身麻做的棉襖,甚至這棉襖上還有那般多的補丁,輕視的說了句:「窮酸樣,先跟我去見老夫人吧。」
夏青知道應家的那位爺爺已經離逝,只有應家奶奶還活著,但也是重病在床,夏爺爺曾經過這位奶奶,說奶奶是個很好的婦人,很會持家,她從爺爺眼裡看出對這位奶奶的讚賞,還說等她嫁過去時,一定要好好侍俸奶奶左右。
應家很大,風景很美,夏青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見到人工弄成的假山流水,雖然比起山裡水鄉缺少了些靈魂,但看著非常精緻,因此一路來,她的眼晴都沒落下。
對於夏青毫不掩飾她驚訝和羨慕的眼晴,嬤嬤的眼神更為輕視了。
「方嬤嬤,你來了?」一二十左右的女子從一樓里走了出來,女子長相一般,但看著穩重,而且梳了一個婦人的頭,她先是朝方嬤嬤行了個禮,再看向了夏青,見夏青淡淡看著她,愣了下后才朝她微微一笑。
見女子朝她笑,夏青不禁也笑了笑。
「水夢,老夫人好點了嗎?」方嬤嬤看了看樓內,然後輕問。
說到老夫人,水夢面色沉重起來:「老夫人一直等著想見少夫人,先讓少夫人進去吧。」
一進樓內,濃郁的葯氣就撲鼻而來,可見住在這裡的人是多麼的病重。
夏青見到了床上瘦骨嶙峋的老婦人,一見到老婦人的臉色,夏青心便一沉,那是病入膏肓無法回天之人的面色,她村子里很多老人就是這麼去了的。
像是感覺到夏青的存在,老婦人緩緩睜開了眼晴,那是一雙無力但不失和藹的眸子,看到夏青時,老婦人臉上微微一笑,伸出了手。
夏青趕緊過去握緊了老婦人的手,輕喊了聲:「奶奶。」
老婦人點點頭,想了說了句什麼,但夏青沒有聽見,不過看嘴形,應該是在說好孩子三個字。夏青便又叫了聲:「奶奶。」
老婦人笑得很開心,可不一會,握著夏青的手突然捶了下來,眸子也緩緩的磕上了。
夏青一愣,急叫起來:「奶奶?奶奶?」
一旁的水夢和方嬤嬤趕緊走過來,水夢一探老婦人的氣息,就哽咽了起來:「老夫人去了。」
夏青看了應母一會,彎腰撿起銀袋,當拿起沉甸甸的銀袋時,不禁有些發愣,好一會,才打開袋子,拿出了裡面的一錠銀元放在手中看著。
應母諷笑:「別妄想拿得更多,這些錢,我們應家對你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
夏青將銀元放進了銀袋中,拉好口,好好的放進了懷裡,甚至還再次繫緊了腰帶,只覺得放得妥貼了才鬆了口氣,抬頭看著應母:「每個月再給我二十兩銀子嗎?」
應母怔了下,只因夏青的目光中不再是那種讓人看著討厭的沉默和黑色,而是泛著一種光亮,這種光亮對應母來說太熟悉了,世上眼中多少會有點這種東西,而在那些丫頭的眼底更甚,那便是見到錢的慾念,應母冷笑,看著夏青的目光也更為冷嘲:「不錯,所以,你趕緊給我滾。」
「哦。」夏青輕哦了聲:「鄉下祖屋是在哪個村的?」
「潮水村。」對於這聲『哦』字,那般平靜,那般正常,應母發覺自己又被氣到了,沒好氣的道。
她知道潮水村,離她們山腳村整整二個山頭,離鎮也有一天的路程,不過以她的腳力,半天就能到了,夏青又問道:「是現在就讓我去嗎?」
「怎麼?你還想賴在這裡嗎?」應母的聲音變得尖銳:「你現在就給我滾,我一刻都不想看到你。」
夏青看了看天色:「要入夜了,夜路危險,我明天早上離開。」
「你——」應母的氣又提升了不少:「應家給你備了馬車,還給了你一個丫頭,一個嬤子,就算夜裡上路,也不會有危險。」
「哦。馬車嗎?」夏青的眼晴又亮了不少,便起身。
「你去哪?」見夏青並不是往府外走,而是往後院離開,應母警惕的問道。
夏青回答得很平淡:「去拿些包子,萬一路上餓了可以吃。」說完,也不管應母氣得就要暈過去的臉,徑自朝灶房走去了。
杜姨娘則是跪在地上,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遠去的夏青,再看著氣得需要人扶的應母,低下頭,輕輕笑了笑,而小辟臨的目光一直望著夏青的背影,直到他看不見為止。
這一次去灶房,沒有人為難夏青,甚至那幾個老嬤子看到夏青,知道她要被應家趕往鄉下祖屋,都很同情的多給了她一些鹹菜和饅頭。
夜幕緩緩開始降臨,風也起了。
靈堂設在一個半開敞的大堂里,夜風一過,冷得讓人直哆嗦,小辟臨依偎在母親的懷裡,依舊感到冷,還有飢餓,可抬頭一看到母親憂傷的臉,想到那個大娘凶凶的模樣,也不敢說什麼了,只是弱弱的發問:「娘親,我們什麼時候離開這裡呀?」
陸氏輕撫著兒子的頭:「這裡是臨兒的家啊。我們以後都會住這裡。」
「可不可以不住?我怕大娘。」
陸氏在心裡輕嘆了口氣,就聽得兒子又道:「娘親,爹爹會保護我們嗎?」
想到那個自己深愛著的男人,陸氏一時有些茫然,她的丈夫對她有救命之恩,第一眼看到他時她便立誓此生非他不嫁,甚至知道他已有家室,也不顧家人反對嫁給了他,她以為他會一直帶她在身邊,可最終,他還是想把她和兒子安置在這個小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