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七上八下

唐平賣娃娃魚賺了大錢，刺激了不少窮鄰居。

他們眼紅又不敢去擺攤，背後沒少說唐平壞話。

現在看到唐平倒霉了，那叫一個開心啊！

最尖酸刻薄的寡婦蔣翠花，正好翹班回來看到這一切：「該！這些投機倒把分子，就該全抓起來！」

蔣翠花只是汽水廠臨時工，一個月十八塊錢拉扯三個孩子。

日子過的叫一個艱難！

衣服撿別人不能穿的，蔬菜撿別人賣剩下的，一個月都吃不上兩回肉。

看到唐平賣了幾天娃娃魚，昨天連電風扇都搬了回來。

她心裡那個不平衡啊！

她辛辛苦苦上班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唐平投機倒把擺個小攤就這樣賺錢。

憑什麼？

一想到這裡，她就忍不住惡毒罵了起來：「最好抓起來槍斃了，讓他家絕了后，看他家還敢不敢投機倒把……」

啪！

就在她滿嘴噴糞時，李小芳突然衝過來狠狠扇了她一個耳光。

李小芳憤怒地喊了起來：「俺男人沒有罪，你再胡說八道，俺撕爛了你的臭嘴！」

蔣翠花歇斯底里地喊了起來：「小表子打人啦，小表子打人啦，你們管不管啊？」

啪！

唐麗麗也沖了過去，一巴掌抽在她另一邊臉上：「姓蔣的，你再敢嚼舌根，本姑娘抽死你！」

蔣翠花愣了一下，猛地倒了下去滿地打起了滾。

「不活啦，我不活啦！」

「唐家小表子欺負我寡婦沒男人，要打死我啊！」

「老天爺啊，我快被打死啦，嗚嗚嗚……」

……

面對撒潑打滾的蔣翠花，唐平鬱悶地低下了頭。

這尼瑪都什麼事啊？

昨天早上他還送了蔣翠花家一大盆娃娃魚，怎麼就得罪她了？

就算不小心得罪了，也用不著詛咒自己被槍斃，唐家絕後吧？

太惡毒了！

局長郝兵黑著臉一揮手：「趕緊走，再惹事罪加一等！」

唐平三人被帶回了工商行政局，分開接受審問。

郝兵親自審問唐平，想要從他這打開突破口：「你自己交待的話，可以從輕處分，等我們查出來，至少也是十年以上大牢！」

直到現在唐平還是滿頭霧水：「我交代什麼？就算我僱人賣娃娃魚，那也不犯法吧？」

局長親自帶隊，搞出那麼大場面，不可能就為了打擊投機倒把。

他們到底為什麼要抓自己？

砰！

郝兵激動地一巴掌拍在桌上：「你剛才親口承認了，那些人是你雇傭的，快記上！」

旁邊秘書小王同樣很激動，飛速記錄著唐平的話。

看他們那激動表情，就像抓獲了境外間諜，馬上就要官升三級。

有問題，一定有問題！

唐平趕緊反駁起來：「我什麼時候承認了？那些賣娃娃魚的就是找我批發拿貨，不是我雇傭的！」

砰！

郝兵憤怒地一拍桌子：「你還敢狡辯？我警告你，別以為能矇混過關，那隻會讓你罪加一等！」

唐平也被激怒了：「我就賣點娃娃魚涼粉，到底犯了哪門子法？你倒是說啊！」

「你這個資本家，到了現在還不知道悔改，真是無可救藥！」

資本家？

80年代初期，資本家這個罪名相當嚴重。

不但沒收全部資產，還要坐上好幾年大牢。

趕上風口浪尖又被查出偷稅漏稅的話，死刑都有可能！

唐平嚇了一大跳：「我就是下崗知青個體戶，怎麼成資本家了？」

「僱工超過七個就是資本家，你雇了幾十個人賣娃娃魚，還不是資本家？」

唐平恍然大悟，終於明白被扣上資本家大帽子的原因。

馬克思《資本論》里有過這樣一段話，「僱工到了八個人就不是普通的個體經濟，而是資本主義經濟，是剝削。」

這是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第三篇第九章《剩餘價值率和剩餘價值量》中明確劃分「小業主」與「資本家」的界線。

於是在改革開放初期，為了解決個體戶僱工合法問題，參照馬克思的話定了一條鐵律，「七上八下」。

僱工不超過七個，屬於個體經營戶，可以上馬。

一旦超過七個達到八個，那就是資本家，堅決打擊拉下馬！

因為違反這一條，全國慘遭下馬坐牢的個體戶不在少數。

現在有人舉報唐平違反了「七上八下」，屬於被打擊拉下馬的資本家。

郝兵這個局長急著立功，沒有調查就先把他抓了回來。

唐平暗暗鬆了一口氣：「我再說一遍，他們就是從我這裡拿貨，和我沒有任何雇傭關係，你們可以去調查！」

郝兵一個字都不相信：「頑抗到底，死路一條！」

唐平氣的順口回了一句：「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

室內頓時鴉雀無聲，郝兵和秘書都聽傻了。

這小子是不是經常進去？

竟然把審問精華給總結了出來！

面對軟硬不吃的唐平，郝兵也沒轍了：「好！你等著，等我查清楚了，讓你牢底坐穿！」

扔下一句威脅的場面話后，郝兵趕緊去看另外兩組審問記錄。

結果李小芳和唐麗麗兩個人，說的和唐平一模一樣。

難道真的冤枉他了？

不信邪的郝兵，親自帶人守在了唐平家門口。

他就不信了！

那麼多賣娃娃魚的，沒有唐平雇傭的人。

只要湊夠八個，唐平就是板上釘釘的資本家！

時間很快到了五點，正是三十六友來提貨的時間。

結果沒看到唐平，只看到唐家緊閉的大門。

敲了半天都沒有人開門，三十六友忍不住破口大罵。

「草！唐平那小子死哪去了，不會沒有做吧？」

「我們可是提前給錢訂貨，他怎麼能這樣？」

「老子一天賺五十多塊，要是沒做他得賠償損失！」

……

聽到他們亂紛紛的叫罵聲，郝兵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上當了！

那封舉報信是假的！

原本想要抓一個資本家立功的郝兵，此刻騎虎難下。

就這樣放人的話，唐平他們三個肯定不服氣。

一旦鬧到上面的話，他這個局長就要背黑鍋。

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辦？

秘書小王眼珠子一轉，立刻想出一個好辦法：「局長，他無證批發食品賣，這是要打擊的！」

「好，你來處理這件事！」

就這樣，唐平喜提一份處罰單。

無證批發食品，罰款兩百元。

再敢違規經營的話，那就要坐牢了！

交了罰款的唐平，一臉晦氣地帶著李小芳和唐麗麗回了家。

尼瑪！

賺了八百多的他，這麼一折騰就剩五百多。

這下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