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資本家復辟
庫存一水的純藍粗布衣服，放在六十年代絕對新潮。
就算七十年代也還湊合，起碼還能當工作服。
但是現在八十年代了，城市裡都流行的確良，誰還穿這種粗布衣服？
就算工作服都不要這個料子！
孫大牛無奈地搖起了頭：「我們一直生產這款衣服，以前都是二輕局包銷的，不知道怎麼就賣不出去了……」
唐平終於明白服裝廠停產的原因！
這麼土的衣服款式，做工作服都被人嫌棄。
偏偏服裝廠不知道改進，還在拚命生產庫存，直到耗完了流動資金被迫停產。
望著堆積如山的庫存，跟著過來的石紅旗感嘆起來：「一萬多套啊，一套15塊，要是能賣出去……」
「停！」
唐平趕緊糾正起了他的話：「主任，就這衣服還想賣15塊，您覺得誰會買？」
石紅旗尷尬地嘆了一口氣：「唉，也是啊，但庫存就是15塊……」
這些衣服二輕局定價是15塊，就算庫存一百年也是這個價格。
望著盤庫下來的價格，唐平那叫一個頭大。
他真的想摞挑子不幹了！
唐平氣呼呼地嚷嚷起來：「庫存還按原價算，憑什麼啊？誰有本事按這個價格賣，讓他來承包好了！」
石紅旗趕緊安慰起了唐平：「小唐，別激動，集體資產不能少算啊！二輕局為了補貼你損失，減免三年工商所得稅！」
工商所得稅可不是一筆小錢！
1982年，全年所得額超過五萬的企業，最高要繳納42%的工商所得稅。
國企和集體企業都有減免，但是像唐平這樣的私人承包廠子，一分錢都不能少。
如果廠子按照唐平計劃發展，減免三年工商所得稅那可不是省下十幾萬，而是幾十萬！
唐平終於點頭答應了下來：「好吧！還要麻煩主任一件事，通知工人明天開會，要是有人不願意我承包……」
石紅旗立刻表起了態：「小唐你放一百個心，誰不願意就滾蛋，我們這是集體企業，不是國企！」
國企沒辦法開除人，每個員工都是在勞動局備案的。
集體企業可沒有這個顧忌！
同樣是工人，國企工人捧的是鐵飯碗，旱澇保收。
集體企業工人捧的就是泥巴碗，一不小心就摔個稀巴爛。
集體企業別說開除工人，就算廠子倒閉黃了都沒關係！
石紅旗立刻安排孫大牛等人，按照職工名單去聯繫人。
不管來不來，總之一定要確保通知到位。
明天早上八點，沒有到廠的人算主動辭職！
唐平承包服裝廠的消息，就這樣傳遍了整個西城區。
這可是開天闢地頭一個，新鮮出爐的小資本家！
汽水廠工人紛紛給唐懷山遞煙：「老唐，消滅資本家這麼多年，你家可是第一個復辟了！」
唐懷山怎麼敢當資本家：「哪有這回事！還不是石主任非要我兒子去那個破廠子，都停產一年了，怎麼搞啊？」
「別人沒法搞，但是你家小唐沒問題，你就安心當資本家吧！」
「沒錯，你們唐家要成資本家了！」
……
在一片資本家的恭喜聲中，唐懷山兩口子那叫一個度日如年。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唐懷山兩口子火急火燎地朝家趕。
這倒霉孩子幹什麼不好乾資本家，這不是坑爹嘛！
結果到了家裡那叫一個熱鬧，屋外全是鄰居。
他們一邊調侃著新任資本家唐平，一邊自帶雞蛋麵粉換雞蛋餅。
李小芳拿著雞蛋餅爐子練手，為日後出攤做準備。
鐵板一轉，抹子一刮，一張張金燦燦帶著撲鼻香味的雞蛋餅轉眼間出爐。
甜麵醬一抹，菜葉子一擺，土豆絲一擱。
要辣的放辣蘿蔔丁，不要辣的放咸蘿蔔絲。
更奢侈一點的，還能加個蛋！
天熱大家沒胃口，正好來唐平家免費換個雞蛋餅。
還能和新任資本家嘮個嗑，沾沾財氣！
隔壁王德秀一臉羨慕地問道：「小唐，你承包廠子肯定發大財，要不讓我家小子調過來跟著你干吧？」
唐平趕緊擺起了手：「王叔，服裝廠欠著十幾萬外債，上面一分錢不給，全都要我承擔啊！」
王德秀嚇了一大跳：「啥？十幾萬要你承擔？你拿什麼承擔啊，那可是十幾萬啊！」
鄰居們也都瞪大了眼睛，就像看傻子一樣看著唐平。
這年代別說十幾萬，一萬塊都是遙不可及的夢想。
他拿什麼去承擔十幾萬？
就算把他全家人拆零碎了，也不值一萬塊！
唐平故作苦惱地攤攤手：「我也不想接啊！所以找個借口承包才幹，誰知道他們真讓我承包了，這不扯淡嘛！」
這麼快批准承包，唐平到現在都覺得扯淡。
這可是1982年啊！
承包第一人馬勝利，還沒有貼大字報承包造紙廠。
他唐平何德何能提前兩年搞起了承包？
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鄰居們同樣覺得很扯淡，紛紛搖頭不看好唐平。
「這哪裡是承包，分明就是找個人背黑鍋啊！」
「十幾萬的債務，這要是還不清，小唐一家怎麼辦啊？」
「涼拌！反正還不清，不還了！」
……
寡婦蔣翠花牽著三個娃，拿著兩個雞蛋也跑來做雞蛋餅。
其他人都在排隊，她很是不自覺地帶著三個娃擠了進去：「給我做四份，多放點面，別那麼小氣！」
李小芳那個無語啊：「兩個蛋怎麼做四份？」
「不好做你就多加個蛋唄，別那麼小氣！」
不愧是蔣寡婦，臉皮那叫一個厚。
唐家就賺那麼一點點麵粉，怎麼可能倒貼一個雞蛋給她？
一個雞蛋一毛多，夠買一斤面了！
唐平立刻接手：「我來打蛋，兩個就兩個！」
兩個蛋打碎攪拌好，使勁放蔥花攪拌。
就這樣，三份蔥花餅閃亮出爐，還帶了一點點蛋。
「真小氣！」
蔣寡婦臉色立刻黑了下來，很是不爽地接過四份餅。
轉身離去時，嘴裡還在使勁嘟囔：「小氣鬼，連個雞蛋都捨不得，活該你欠十幾萬，還不起錢全家坐牢去！」
「你……」
唐平那個氣啊，恨不得將手中碗砸過去。
但是想想砸過去一個碗倒賠一打碗的代價，他還是老老實實放下了手中碗。
李小芳那個氣啊：「什麼人啊，下次俺不給她做了！」
唐麗麗使勁揮舞著小拳頭：「不要臉！」
蔣寡婦一家四口，簡直就是整個汽水廠宿舍區的禍害。
人見人厭，花見花敗。
但是拿蔣寡婦沒一點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