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七章 番外 沈長安與雲舒

皇城。

一年時間已過。

自從雲音離開之後，沈長安發現時間對於他來說，變得無比漫長，民間關於一年前的「雨夜黑龍」傳說，還一直在。

甚至越編越離譜。

到最後，雲音乘龍飛升去了仙界的傳說，也在城內傳開，無數人前來雲家看望。

就為得一個飛升的契機。

可雲家人又如何知道所謂的飛升？

雲音的失蹤，對雲老爺以及雲夫人打擊極大，雲夫人因此一病不起，日日以淚洗臉，靠著人蔘一直吊著命。

便是雲舒，也是纏綿病榻，日日哭泣。

病了足足半年，為了叫家中兩個女眷好起來，雲老爺乾脆舉家搬離了皇城。

回了老家的莊園居住。

沈長安不願意離開，但看著病懨懨的雲舒，不得不同意，這一走，他們就離開了十年。

等再搬回來雲家，雲舒已經十四歲，而過兩天，也是雲舒與雲音的生辰。

十四及笄，雲舒的婚事也在這幾天被安排上了行程。

而另一個人……

依舊下落不明。

「大公子，陳家的公子下了請帖，邀你上摘星樓喝茶，聽著，像是為了大小姐的親事。」

「這是李家公子的帖子，老爺說，這幾天他要陪夫人出城在觀外祈福，這些帖子，便都交給您負責。」

小廝的叮囑聲響在一旁。

沈長安看著厚重的帖子，一言不發，他的目光眺望向了院子里，少女倚在湖心亭看書。

雲舒依舊弱不禁風，但比起當年的虛弱，這幾年她的

神色卻是越來越好。

而這將代表著……

另一個人的不好。

一魂雙生。

軒轅信的話再次縈繞在心間，撞進了靈魂里，這麼多年的人間遊歷，沈長安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魯莽的小孩。

他漸漸明白，也漸漸認命。

沈長寧前世的魂魄就不全，是他帶著一起投生，可一魂如何養雙魄。

他強，沈長寧只能虛弱。

沈長寧強，那就只能他死。

沈長安一直都不信，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直到親眼看到一個靈胎里分出兩個魂魄。

而雲蘇音護著雲舒那弱小的殘魂時，沈長安信了。

那個少女，沒有任何猶豫地用自己的魂魄滋養著雲舒，甚至不惜自己魂飛魄散。

即便記憶被自己封印了，可她都沒有忘記這刻在血脈里的任務。

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在養護著雲舒的魂魄。

即便已經不在了這裡，縈繞在雲舒身周的仙澤，依舊是她送來的。

那是藏在靈魂里的東西。

沈長安眼眶漸漸通紅，覺得這雲府已經透不過氣，他轉身大步出了書房。

去了街上。

酒一瓶又一瓶地灌進了喉嚨里，沈長安卻依舊覺得喉嚨無比哽咽。

「十四歲。」

「她還能活過十四歲嗎？」

沈長安紅著眼睛，看著酒壺，像是在詢問自己，也像是在詢問天地。

「雲舒的魂魄漸漸完善，那她的呢……」

「是不是會消散。」

沈長安捂著額頭，他知道會，一如他活著，寧寧就死了，事實就在眼前。

可沈長安不敢承認。

否則他怎麼會帶雲舒躲了十年，明知道雲老爺的心思，可他還是縱容了。

沈長安拎著酒壺，邊哭邊沿著河道走，是他對不起她。

「對不起，蘇音姐姐。」

沈長安臨街大哭。

高空小雨淅淅瀝瀝而落，淋了沈長安一身，百姓紛紛進屋躲雨，只有沈長安一個人，坐在河邊，掩面痛哭。

「找到了。」

然而。

淡淡的三個字，響在耳畔。

宛若十二月的寒風，突然刮在了這春月，沈長安愕然地抬起頭，看著一身黑衣的男子背著少女。

少女的臉不過巴掌大，雙眸緊閉，雪白的膚色，沒有一點血色，沒有沾染一點脂粉。

但依舊能夠看出她的美麗。

沈長安跌退了一步，又忍不住上前，「音音。」

然而黑衣男子逼來的氣勢，叫沈長安無法靠近，沈長安定了定神，酒已經全醒了。

君無塵一身氣勢內斂得乾乾淨淨，宛若一個什麼修為都沒有的凡人，可沈長安知道，他的一念之間，能夠摧毀這整座城池，乃至這個朝代。

他小心翼翼地背著少女。

少女的氣息已經很微弱，沈長安甚至能夠感覺到她在消失的生命力。

而隨著君無塵走近一步，沈長安就不受控制地後退一步。

直到退無可退。

沈長安後背抵在了橋敦石上，聽著君無塵沙啞地問，「音音的魂。」

「還給我。」

沈長安從沒有在這個人嘴裡聽到這般卑微與祈求的語氣，他低著頭，

站在自己面前，沙啞著說，「還給我。」

沈長安怔怔地看著他們。

看著男子的驕傲在這一刻盡數放下，看著他眼下的憔悴以及這十年經歷的風霜。

就為了這一句。

「還給我。」

沈長安紅著眼眶，目光落在了少女的身上，顫聲說，「我沒有收她的魂魄。」

見君無塵望著他，沈長安所有的話都吞咽進了喉嚨里，很久，他才開口，「你跟我來，你就知道了。」

君無塵隨著沈長安一起去了雲家。

雲家後院。

雲舒安然地睡著，房屋四周有淡淡的仙澤縈繞，守護著那少女的靈魂。

而君無塵一眼就認出來，那是雲蘇音的。

這十年，他帶著少女修行，可不管她如何修鍊，境界始終止步不前。

不管她如何努力，修為在第二天醒來，就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怎麼都找不到。

君無塵也曾經查探過，最後歸於是她魂魄殘缺的緣故，或許是祭祀混沌之海時，就已經造成的傷害。

可君無塵怎麼都沒有想到，居然是這樣。

她的魂魄，在這。

像是一個勤快的孩子，不斷地搬運著自己的修為，修補著另一個的魂魄。

而她自己，修修補補，卻始終一無所有。

眼看就要消散。

君無塵一步步地走到了雲舒房間，沈長安想要攔他，可沒有任何借口。

房門推開。

床上的少女，睡得極為香甜。

君無塵看著她的身影，與雲蘇音很相似的容貌，可到底是不是一樣的。

這不是

他的音音。

君無塵抬起手，想要把魂魄給抽出來，只要抽出來，雲音的靈魂就能完整。

她還是她。

她能夠復活。

回到自己的身邊。

而雲舒，本就是該消散的人，自然就該消散。

君無塵沒有任何的猶豫，沈長安在一旁似乎想要說話，可到底什麼都沒有提。

他只是站在那，看著掙扎的君無塵。

一如當年膽小的自己。

然而君無塵剛剛動手，可背上的少女卻突然睜開眼，她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

看著君無塵。

而床榻上少女體內的殘魂，似乎也慢慢地飄了出來，化為靈光，護著雲舒。

君無塵眼眶通紅，「你這是想要攔我？」

少女的聲音很輕。

「塵塵。」

君無塵回過眸，少女不哭不鬧，只是依偎著他，「我們走吧。」

可這一走。

她必死。

沈長安能感覺到了男子的掙扎，他的手在半空抬起又放下，在沈長安自己的心都跟著提起時，君無塵走了。

帶著雲蘇音一同離開。

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也沒有人猜到他們以後會怎樣，沈長安自這一夜見到君無塵之後，直到雲舒這一世凡世過完，都沒有再看到他們。

而雲舒成年之後，並沒有如父母所願嫁給一人，而是尋了個寺廟帶髮修行。

在三十歲的時候，因生病去世，死後，魂魄被沈長安收回，只見這一個魂魄，已經被養足九成。

而雲音，始終不見。

明天更一章雲思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