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領域型怪談：美佳超市（5）

大片的光斑逐漸消退，昏暗的光線中，曲安忽然嗅到了1股濃烈的血腥味，那是傷口腐爛的惡臭和腥臊的混合物，刺鼻地直衝腦際。

緊接著，姜葉身上特有的皂角味道、她使用的洗髮水散發的香氣、人類汗腺分泌后產生的汗臭、老舊房間中瀰漫的灰塵味、小道士身上淡淡的香灰味、人類幼童身上特有的淡淡奶味兒……種種混雜的氣味隨著她的呼吸接連反饋到曲安的大腦中。

姜葉跟著她的步伐向前走了1步，姜葉的衣料摩擦聲、鞋底踩在地面上和砂礫摩擦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清晰，幾乎直達曲安的耳膜。

同時，曲安視網膜上的光斑褪去，目光所及之處，是1片模糊的視野。

她像是忽然患上了高度近視，對周圍的1切只能感受到1個模糊而混亂的輪廓。

曲安感到不適，猛地搖了搖腦袋。

但視覺、聽覺和嗅覺的驟然變化使她失去了平常的判斷力，整個人有些頭暈目眩，不由自主地扶住了姜葉的肩膀，將自己的大部分重量倚在了她身上。

「我有點不太對勁，你讓我緩緩。」

曲安狠狠閉了1會眼，又抬手揉了揉，但她的視野仍然模糊不清，到是鼻子聞到的那1股傷口腐爛的惡臭味道愈發明顯。

讓她忍不住轉過頭去，指著1個方向問姜葉。

「那邊…有什麼嘛？」

「哪邊？」

姜葉疑惑地4處張望，1片漆黑的視野讓她只能勉強辨認出周圍的大致輪廓，連曲安指的方向都看不清楚。

她伸手托住曲安，同時衣擺被陷入恐懼的小明抓住，1時有些進退為難，跟曲安說道：「你還能堅持嗎？如果可以的話，先站穩自己，讓我調整1下姿勢。」

曲安聽后鬆開了扶著姜葉的手。

在逐漸熟悉了突然變得模糊的視野后，曲安借著周圍大致的輪廓，依稀看出了這裡似乎是個雜物間。

曲安正想朝著散發著濃鬱氣味兒的方向瞧上1眼，之前走在最前面開道的方菲忽然有了動作。

「大家都湊近1點。」

隨著清朗的聲線響起，方菲的手中忽然多了1個散發著淡黃色熒光的符紙，照亮了周圍的1小片區域。

「我們仍然在超市範圍內，但這裡也不是幻境，所以大家要小心1點。」

說話間，方菲舉著那張散發著熒光的符紙，走到了曲安身邊。

「你怎麼了？」

淡淡的暖黃色光線照亮了1片小小的區域，方菲站到了曲安面前，出口關心道。

「我沒事，就是進到了這裡以後，聽覺嗅覺就變的特別敏銳，但眼睛卻跟近視似的看不清東西了。」

曲安如實的和方菲描述了自己的情況。

方菲聞言，舉著發光符紙的手又湊近了些。

暖黃的光線在曲安的狗頭面具附近停留了1會兒的時間，方菲垂下頭和曲安完成對視，可這1次他卻沒再躲避曲安的視線，反而像是想到了什麼兀自陷入沉思。

片刻過後，才對著曲安說：「你應該是因為污染值過高的原因，被面具影響，獲得了1部分來自狗的感知能力，這在某種程度上對目前的處境會起到幫助的作用，但1定要時刻牢記，你是人類。」

曲安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方菲的話讓她自己內心對方菲的評價忍不住更高了1些，對方人品實在極佳，能力有出眾，在這種末世仍舊有著站穩腳跟的實力，再加上對她們的多次幫助，讓曲安隱隱產生了1點，拉方菲入伙，進入避難所的打算。

然而，這個念頭只瞬間在曲安的腦海中閃現了1下，目前的形勢危險且緊急，明顯不是考慮這個的時候。

就在這時，曲安聽到了1聲微弱的悶哼聲，幾乎是和方菲1起，朝著某個角落的方向看去。

那個地方正是曲安所嗅到的散發著血腥和腐臭氣味的地方。

因為方菲在的緣故，讓曲安的膽子變得大了些，不免在這時也升起了1點好奇心。

眾人跟隨在方菲的身後，小心地避開著雜亂堆放的雜物，來到了氣味最濃烈的角落。

模糊的視野中，曲安依稀看見1個骨瘦如柴的小動物蜷縮在角落裡的紙箱中。

「別看了，是只受傷的奶貓。」

方菲朝著跟在身後的人說了1聲，就後退了幾步。

因為規則的緣故，「貓」這個字在這個超市格外的敏感。

方菲擺出的態度，明顯是不想招惹，可曲安卻想到了來自技能洞察之眼（被動）提供的信息。

【貓咪是善良的生物，在必要的時候向它提供幫助，可能會獲得意想不到的報酬哦~但請注意！千萬不要被狗頭人發現你幫了它！】

她心中1動，忍不住湊近了兩步，幾乎整個人都半彎下腰，趴在了紙殼箱子上，才依稀看清了趴在紙殼箱里的小貓。

那是1隻瘦到脫相，缺了半隻耳朵的3花貓，它的腹部有著1道撕裂傷，正散發著難為的腐臭氣味。

或許是因為曲安靠近的緣故，本來蜷縮著的貓咪忽然弓起了脊背，橙黃色的瞳仁豎成了1道直線，危險的朝著曲安的方向哈氣。

【領域型怪談：花花】

【因迷路而誤入狗頭人超市，又因狗頭人超市降臨異界，而徹底失去回家希望的小可憐。】

曲安1下愣住了。

這條信息所蘊含的意義，讓曲安心頭升起了1個巨大的謎團。

原來怪談，還有他們自己的世界嗎？

曲安幾乎是憑藉意志，強行壓下了自己忽然混亂的心跳，她深深吸了1口氣，站直身體後退半步。

「我之前和姜葉進來的時候，發現了1張尋貓啟事，與眼前的小貓有關。」

曲安說著，從系統倉庫里取出了那張印著花花照片的紙遞給了方菲。

「我想要按照傳單上的電話號碼給她母親打1個電話，可以嗎？這件事情可以確定的是，貓咪是善良的生物，幫助它或許能獲得1些神秘的好處，但這件事情不可以被狗頭人發現。」

曲安隱瞞了系統的存在，卻如實向方菲傳遞了自己現有的信息，想要1起商量1下，要不要落實打電話這件事情。

畢竟，現在大家都在1起行動，共同承擔風險。曲安做出這個決定，還需要得到大家的同意。

姜葉率先表了態。

「我沒意見。」

多年的友情讓姜葉相信曲安的判斷能力。而且，她的生命和她母親的生命都是曲安救的。就算曲安不詢問，姜葉也不會反對與他1同承擔風險。

讓曲安有些意外的是，方菲看完傳單后，也點頭同意。

「可以。」

這種無條件的信任，以及包容她做出任性行為的方菲，讓曲安忽然感受到了1點異樣，不過很快，她就暫時把那種思緒給擱置到了1邊。

就在大家商議完畢，曲安低下頭準備撥打電話時，原本還朝著她哈氣威脅的3花卻漸漸變了表情。

「等1下。」

從3花貓的嘴裡傳出了1個女童的聲音。

「如果你現在打電話的話，會立刻被狗頭人發現的。」

它說著，艱難的撐起了自己受傷的小身體。

「我可以幫你們離開這個房間，作為交換，你們得幫我把1樣東西帶出狗頭人超市，並且在離開狗頭人超市之後，要立即替我聯繫我的媽媽，就說我在狗頭人超市3樓不存在的雜物間就可以了。」

在怪談領域，貓會說人話這種事，已經很難讓人產生什麼震驚情緒了。

「好。」

方菲第1個答應了花花的請求。

幾個人本來就商量好了要撥打這個電話，如今也只是延後1點執行罷了。

「你們務必要記得給我媽媽打電話哦。」

小3花貓語氣凝重地說道，它緩緩地挪動身體，從1直趴著的紙殼箱後面扒拉出來了自己缺失的半隻耳朵，以及1根粉筆。

「這間超市的雜物間是我在狗頭人超市的基礎上創造的1個領域。嚴格來說，是卡了領域重疊的bug。所以，這個領域不應該存在。除了我，也沒有人可以離開這裡，除非你們有人能夠帶著我的耳朵。這也是我要求你們幫我帶出超市的東西。」

「帶著我的耳朵的人，只需在我身後的這面牆上用粉筆隨便畫1道門，就可以離開這裡，並隨機出現在超市1樓的任意位置。」

「然而，帶著我的耳朵的人，身上將留下我獨有的氣息。這對於仍然存在於狗頭人超市中的你們來說，將是極其危險的。因為1旦被狗頭人發現你們身上有我獨有的氣息，你們將被視為我的同黨，遭受嚴厲的處理。」

骨瘦如柴的3花貓1口氣說完了1長段話，有些氣喘吁吁。

它虛弱的用小爪子把粉筆和半隻耳朵推到了前方。

「現在，你們可以商量由誰來帶著我的耳朵了。」

說完，它重新蜷縮起身體，再次趴回紙殼箱里，不再有任何動作。

3個成年人互相對視了1眼，在方菲伸手之前，曲安就搶先抓住了被貓咪推出來的那半截耳朵。

她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沒有經過思考。

1方面，曲安認為她們1直以來都是在方菲的幫助下才走到現在的地步，如果把所有責任都推給方菲，實在有些過分。

另1方面，曲安認為自己是隊5中唯1擁有系統存在的人，她完全可以在離開這個倉庫后，將這半隻貓耳朵塞進系統倉庫里，等到離開這間超市后再將貓耳朵取出來。相比1直將貓耳朵帶在身上，這種做法顯然風險更小。

此外，曲安通過之前1段時間的觀察，對方菲的人品非常有信心。

她相信，即使自己拿了貓耳朵，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方菲也會伸出援手，而不會冷眼旁觀。

綜合種種原因，曲安才做出了搶先出手拿下那半隻貓耳朵的決定。

晚了1步的方菲伸手撈了個空，因慣性動作，兩個人的手臂在交錯時，方菲的指腹不小心剮蹭到了曲安溫熱的手臂，他反應極為強烈，彷彿被燙到1般，猛地揚起了手，狠狠向後退了1大步，險些與姜葉相撞。

曲安到對此沒怎麼在意，為了不觸犯規則，她先是和大家1起，把之前自從進入這裡就放在1邊沒管的購物車各自推到了牆邊，這才拿著那1截粉筆，從牆上畫了1個44方方的門。

仍舊是由方菲開路，眾人1起穿越了曲安畫出的門，離開了那個「不存在」的倉庫。

才1出來，曲安便聞到了1陣陣分外濃郁的食物香氣。

她謹慎的打量起周遭的環境，看到1排站的筆直整齊、穿著黃色工作服端著盛滿各色佳肴托盤的狗頭人。

他們每張狗臉上都做出了屬於人類的表情，「熱情洋溢」的笑容像是面具般凝固在他們的臉上。

將參差的牙齒與牙床完整的暴露在了空氣里，高高咧開嘴角做出了微笑的表情，連嘴角開裂的弧度都1模1樣。

狗眼裡毫無神采，只有直勾勾的眼神深處，能夠看出1點垂涎與貪婪，整齊划1的看向了曲安1行人的方向，並開口說道：

「客人，要試吃嗎？」

曲安感到了1陣頭皮發麻。

與此同時，身體也傳來了1陣強烈的疲倦感，胃部忽然抽搐著傳來1股股痛感，身體的5臟6腑彷彿都在這1時刻發出了渴望。

曲安低下頭，不敢再看第2眼，這熟悉的感覺，讓她聯想到了之前看見那包紅色板裝奶糖的經歷，不由微微張開嘴唇，把舌尖塞在了兩齒之間，猛然用力咬了下去。

強烈的刺痛和鐵鏽味湧入口腔，她才感到剛剛強烈的渴望被壓制住了1點。

「客人，您看起來很疲憊。」

「這裡的食物是免費的，您要嘗嘗嗎？」

「它可以幫助您補充體力。」

……

1連串交疊的聲音重重響起，彷彿變成了某種緊貼在耳邊的囈語。

曲安有些痛苦的捂住了耳朵。

站在旁邊的姜葉也感覺到了不適，她趕緊伸手捂住了小明的眼睛，低聲跟他說。

「別聽，快捂住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