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章 錦衣夜行（7）

聽說兒子張渺在寫長篇小說，而且是以自己和丈夫的故事作為創作的基礎，溫小美也表示，完全支持兒子。

她說：「你想聽你小漪姑姑的事，你爸爸可以講給你聽，還有啊，我覺得你2爺爺的故事也很精彩。

我非常佩服他，他當年5十多歲還到溫州創業，你知道嗎，你姑父余非和姑姑的綠色資源回收公司，還是你2爺爺當年打下的基礎。

1直經營了好幾年，後來才讓他們繼承下來的。」

張小虎笑著說：

「你媽說得沒錯，要講你姑姑的故事，首先要從你2爺爺說起。

我從小就跟你2爺爺比較親近，可能是你爺爺太過古板和嚴厲的緣故。

你2爺爺是1個處事圓滑，8面玲瓏的人。

你也看出來了，我們這個東木鎮沒有什麼經濟支柱，資源匱乏，鄉親們的日子都是過得緊巴巴的。

而你2爺爺憑著敏銳的商業嗅覺，總能找到賺錢的路子。

我記得很早的時候，2叔2嬸就在村口開了小賣部，後來又買了農用3輪車，幫鄉親們拉貨，送學生們到鎮上讀書。

外出務工興起的時候，他以小賣部為根據地，積極聯絡各方，承包大巴車，把鄉親們1批又1批送往廣東、浙江、江蘇，從中賺取傭金。

我們東木鎮唯1的1點特產，板栗成熟的時候，他又大批量地收購板栗，聯繫到省外的買家，價格甚至可以翻1倍。

當大家像趕時髦1樣，紛紛拆掉自家的青磚瓦房，改建成兩層或3層的樓房的時候，他又開始賣建材，鋼筋，水泥，免燒磚。

當大家開始擯棄傳統的火塘，開始使用節能圓爐的時候，他又早早成了某品牌圓爐的代理商，打電話讓公司送貨，安裝，忙得不亦樂乎。

在鄉親們的眼中，他是個頭腦靈活有著不少存款的能人。

我1直都對他佩服得5體投地，感覺他總能跟得上時代的脈搏。

後來自己選擇經商，潛意識裡肯定也受到他的影響。」

溫小美說：

「在農村這樣的環境裡面，2叔都能想辦法賺到錢，確實是個奇才。」

張小虎問兒子：

「你知道你的小漪姑姑不是你2爺爺2奶奶親生的嗎？」

張渺點點頭說：

「知道。正因為知道，所以我就更加好奇。

想知道她的故事。」

張小虎說：

「好吧，我給你講講你姑姑的事。

我當時還在溫州1家衛浴公司上班，差不多早上9點，我剛到公司打了卡，坐在電腦面前。

你2爺爺就打來電話，說，你姑姑小漪不見了。

我說，她不是在衛校學校讀書嗎？

你2爺爺說，就是學校的老師打電話過來，她人不在學校。

聽她同學說，來溫州找你了。

我就跟他說，你不要急，如果是真的來溫州了，她1定會來找我。」

張小漪從小就喜歡跟著張小虎屁股後面玩，就像是他的1條小尾巴。

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是很好的。

之前就聽2嬸說過，堂妹小漪初中畢業后，成績很不理想。

除了英語考了接近滿分，其它科目的分數都在及格線左右徘徊，這個成績也只能上市裡排名最靠後的高中。

她很叛逆，鬧著不想上學了，要去溫州找小虎。

1心想跟著2哥去外面打工，早1點去看看外面花花綠綠的世界。

平時2叔最寵這個大女兒，可是現在，他的話小漪是1句也聽不進去了。

初中畢業后的那個暑假，張習武暴躁如雷。

可是也拿她沒辦法，因為小漪就躲在樓上看小說，有時候飯都不吃。

後來，夫婦倆好說歹說，也結合小漪的興趣，終於達成了家人勉強接受的方案，小漪同意去讀市裡的衛校。

畢業以後，托托關係，再花點錢安排在市裡的醫院當個護士，也算有個穩定的工作，這是2叔張習武最低限度的希望。

開學那天，2叔2嬸送小漪到衛校報到，2叔滿面春風忙著繳費，辦理各種手續。

來到宿舍，2嬸還爬上高低床細心地幫女兒鋪好被單。

下午，小漪把爸爸媽媽送到學校門口，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她的心裡有1點酸楚。

小漪穿過昏暗的宿舍樓過道，剛到門口，見幾個先來的女孩正在翻看她的行李。

小漪怒吼1聲：

「滾開！」

幾個女孩嚇了1跳，被她的氣勢震懾到。

她們見小漪個子嬌小，就又圍了過來：

「怎麼啦，我們就要看，你想怎樣？」

小漪面不改色，擼起袖子，1把將門邊上的掃把在膝蓋上折成兩段，露出尖銳的毛邊。

「來啊！」

對面的幾個女生眼裡露出膽怯的目光，沒有1個人敢上前。

其中有1個女生比較靈活1點，她連忙道歉：

「對不起，是我們錯了。

我這裡有剛買的酸奶，來，這瓶給你。」

張小漪1把接過來也不客氣，咕噥咕噥，幾口就喝完了。

從此以後，1個班裡的女生都沒有人敢惹她了。

這種中專學校管理鬆散，很多老師都是校方聘請的兼職。

老師不負責任，學生又感覺到學不到什麼東西，所以這些半大的孩子，又遠離父母的監管，完全成了野孩子。

除了班主任的課，其它課程小漪幾乎不上。

睡懶覺，逃課，去溜冰，看電影，下館子喝酒，組隊踩單車去火車站看轟隆遠去的火車，她什麼都干帶頭干。

當然，小漪成了這群女生的頭，從漪姐變成了1姐。

有1天晚上，是她的生日。

小漪從睡夢中哭醒。

黑暗中，她爬起來坐在床沿抽煙，煙頭忽明忽暗，把上廁所的室友嚇得尖叫。

有人開了燈，大家都醒來問：

「漪姐，怎麼啦？」

明顯看得出小漪哭過的模樣。

小漪用兩根手指捻滅煙頭，說：

「我要走了，退學！」

張渺聽到姑姑叛逆的事情，覺得簡直不可思議。

他說：

「我看姑姑脾氣非常好啊，我小時候最疼我了，每次來家裡都給我買好多0食，還有好多的玩具。

她1點都不凶啊！」

溫小美笑著說：

「其實，每個人都有不為人知的1面，而且那時候，她正處在叛逆期。」

張小虎回憶起來當時的情景說：

「你姑姑的脾氣大得很，而且又是個女孩子，我也不知道怎麼管她。

經你2爺爺證實，她的確買票去了溫州。

沒辦法，當時你姑姑沒有手機，我也聯繫不上她，我下了班就1直在公司樓下等她。

我等了很久，天都已經黑了，我好擔心她出了什麼事。

還好，你姑姑背著1個橘黃色的雙肩包，拉著1個黑色行李箱，終於出現在我的面前。」

溫小美問道：

「那1次我不在嗎？我去了哪裡？」

張小虎說：

「那幾天，你好像是帶著渺渺回湖南老家看爸爸媽媽去了。」

張渺攔住溫小美說：

「媽媽，你別打岔，好好聽爸爸講。」

張小虎就接著講那天發生的事。

張小虎收拾了1下心情，拉著行李箱，帶小漪去飯館吃飯。

剛點完菜，小漪就跟張小虎坦白了：

「2哥，我退學了。」

張小虎板著臉問她：

「為什麼要退學呢？你當初不是答應得好好的嗎？你就這樣跑出來，你不怕你爸媽擔心嗎？」

小漪低著頭說：

「學校亂78糟的，也學不到什麼東西，我不想浪費時間，也不想讓爸爸辛辛苦苦供我上學。」

服務員把兩菜1湯擺到了桌上。

張小虎知道事已至此，已經沒有轉圜的餘地。

他嘆了口氣，帶著埋怨的口吻說：

「你真是膽子大，你爸媽都快急死了，你說萬1路上有個3長兩短，怎麼辦？」

張小漪低著頭不說話。

張小虎盛了1碗飯遞給她，說：

「好了，先吃飯，你爸媽那裡我來幫你頂著。」

張小漪高興地搶過飯碗，笑著說：

「謝謝2哥！」

溫小美從娘家回來，聽說小漪也來溫州了，很是高興。

收拾好碗筷，溫小美說：

「後來的事情我也知道，你爸爸買了1個女式手機給小漪，又托熟人把她安排進了表姐上班的那家服裝廠。」

農村的夜晚萬籟俱寂，黑得很徹底，也更像1個夜晚。

溫小美提醒兒子：

「渺渺，已經很晚了，醫生說，你爸爸不能熬夜，今天就講到這裡吧。」

張渺說：

「那後來的事情怎麼樣了？姑姑有沒有去找她的親生父母？」

張小虎說：

「後來，我跟你媽去找過她，發現她已經離開溫州了。

連招呼都沒有跟我們打，當時，把我和你媽嚇得不得了。

擔心她1個女孩子在外面出什麼意外，我就沒辦法跟你2爺爺交代了。

後面她去找親生父母的事情，我具體的細節就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後面找到了。

就在我們廣林市。

如果你想了解得詳細1點的話，可以直接去問你姑姑。」

溫小美不是很同意這種做法，她說：

「讓孩子去問這些不太好吧，畢竟，這可能是你姑姑心裡的傷疤。」

張小虎表達了不同的意見。

他說：

「我覺得剛好相反。

第1，小漪疼渺渺。是自己的親人1樣。對渺渺她不會有所保留。

第2，這段經歷，她很少跟人提起，1直悶在心裡，如果有個可以傾聽的人，我相信她是願意說的，說不定，說出來，她的心裡可能更好受1些。」

張渺說：

「我覺得爸爸分析得有道理。

我過兩天就去1趟姑姑家，我也很久沒有見她，都想她了。」

溫小美擔心丈夫的身體，她說：

「你爸爸的睡眠質量本來就不好，不聊了，等下聊興奮了，更睡不著。」

張渺調皮地說：

「母親大人，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