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四章 來使
「胡說！」李熙不敢置信，他失聲叫著，「房大娘子是大周世家出身，祖母出自楊氏，母親乃崔氏閨秀，豈與你們蠻夷戎狄扯上關係！」
「別一口一個戎狄蠻夷的，多難聽，」賀元還在笑著，眼裡卻冷下來，「你們周朝人比我們高貴在哪裡？還不是一群老弱病殘，不需要屠刀，我們的馬蹄就能將你們踩死，竟還有臉來嫌棄我們？」
「我們主上血脈，出自高貴的元氏，比你們泥腿子出身的李家，不知好上多少輩，若是換做八十年前，你們求也求不到。」
元氏……前朝國姓，賀氏的主上，竟然是前朝餘孽。
原來如此，賀氏向來眼高於頂，能夠令他們心甘情願為之驅使，還只能是元氏。當初前朝比之今朝，重視門第更甚數倍，幾乎一切都為血脈和門閥所壟斷，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已是習以為常的慣例。
若非前朝末年皇室內亂，繼而民不聊生乃至各地揭竿而起，大周太祖趁勢起兵，更聚三代帝王之力，削弱門第隔閡，提拔寒門英才，施恩於民，此刻或許門閥還是如當初前朝那般，與皇室共掌天下。
賀氏當年風光無限，是執政八大貴族之一，權柄滔天，更是北疆之王，自然會懷念前朝，卻沒想到時至今日，他們還賊心不死，妄圖謀反。
「大周建朝已快百年，民心歸安，你們想要再起紛爭，是痴心妄想。」李熙不由得冷笑，
原以為賀氏是腦袋清醒的野心家，卻沒想到是做著春秋大夢的瘋癲。
天下百姓歷經前朝末期十多年戰火，民不聊生，大周太祖平定戰亂，予以休生養息的空隙，好不容易多年恢復，過上太平和樂的安穩日子，卻又要因為前朝餘孽反叛，而捲入混戰，誰能願意？
皇帝是誰，對於百姓來說實在很不要緊，只要對他們好，與民為善，便山呼萬歲，若是昏庸無道，便暫且忍耐，忍無可忍，方才揭竿而起。
此時又非王朝末年，魑魅魍魎橫行，日子還能過，作甚非要放著安穩一口飯不吃，跟你前朝皇室鬧騰？難不成還能個個給封王拜相么。
「只憑北疆之力，怕是過不了函門關。」話到末尾，李熙不免含著一絲嘲諷。
函門關隔斷京城與北疆，是北疆攻城反叛必取之地，歷來由重兵把守，後方又有京城援兵，賀氏縱有私兵萬計，恐也不能順遂破城。
賀元咬牙冷笑，「這就不勞王孫殿下費心，我只問你一句，這聯姻結盟，你是應不應？」
李熙卻是避而不答，將眼移開去，望著庭中花木，「韓昭媛之死，你確保不會查到你們身上？」
賀元不屑冷哼，「總歸不會牽連王孫殿下，你放心好了。我們做事，總是有準備的，畢竟謀定而後動，是我們蠻夷也明白的道理。」
她含譏帶諷，李熙充耳不聞，只是負手而立，「等此事塵埃落定，咱們再商議不
遲，到時候你們也可提出更多的條件，何樂不為。」
「王孫殿下倒是慢性子，」賀元嘲諷著，「只是時不我待，王孫殿下別錯失良機，想要與我們合作的，可能排到函門關去了。」
李熙只是一笑，「果若如此，賀娘子何必來蔽府一遭，難道不是認為我魏王府奇貨可居？」
他不介意同賀氏打開亮話，賀氏的確有他想要的，也能夠給他提供助力，若是商討權衡之後，捨去北疆那蠻荒之地，換來中原富庶安寧，也未嘗不可，但此時他不能讓賀氏得意忘形，搶佔上風。
「好好好，」賀元一連說了三個好字，盯著李熙看了許久，方才下定決心，「韓夫人是我們的暗樁。」
李熙眉心一動，怪不得他們的人能夠輕易入宮毒害韓昭媛，原來是從嬪妃母家下手，此等布局手段，讓人艷羨的同時，難免心生警惕。
即便日後與之合作，對賀氏也要嚴防死守，不得有一刻放鬆，至於北疆，待大位穩固，還是收回來得好。
到那時恐怕還要勞煩他岳丈出馬，擺平那些蠻夷之輩。
「好，」李熙沉著出聲，轉身與之對視，「既然賀氏誠意如此，魏王府也自當奉陪，告訴你們主上，只要你們信守承諾，鼎力助我父正位東宮，待到局勢穩定，我們也必當踐諾，將北疆賜予元氏。」
「賜予」二字聽得刺耳，賀元本想反駁，卻忽見天邊升起碧綠火光，神色
大變，立即縱身飛躍院牆，只留下一句，「殿下今日之言，我定如實稟告主上，希望殿下遵守諾言，不要反悔，否則賀氏也決不甘休。」
京郊官道之上，一輛鑲金嵌玉，裝飾十分豪奢卻又帶著顯著不同於京城風格的馬車，穩健平緩地駛向城門。
守門將士依例攔住詢問，「車中何人，此刻進京所謂何事？公驗何在，拿來勘合。」
最近上峰有令，京城戒嚴，尤其外來之人，更是要嚴查徹查，決不能讓可疑之人入京，想來是有大事舉行，故而眾將士們都提起十二萬分的心，嚴格把控入城關卡，唯恐將來出了岔子，第一個降罪的便是城門守將。
關乎身家性命，便是天大的要緊事，故而在馬車一眾人遲遲未有動作，他們不耐煩起來，甚至已將刀拔出鞘，只待一有異動，便即刻斬於馬下。
「大周待客之道，還真是與眾不同。」
帶著怪異語調的女聲從馬車裡傳出來，旋即一位覆面女子打開車門，眉眼間凌厲畢顯，帶著十足的傲氣，「膽敢冒犯我大月氏國國師大人，早聞大周自詡禮儀之邦，稱我等為茹毛飲血之蠻夷，而今看來，乃是非顛倒。」
她的氣勢將守城將士們唬住，面面相覷之後，派人往上峰處請示，而腳下卻不退讓半分，「倘若真是月氏國來使，為何沒有提前通報？我們奉命守城，未得命令，不能放你們入城。」
「真是迂腐不
堪！」那女子氣得聲色俱厲，「如此怠慢國師大人，你們必定要遭上天懲戒！」
「好了，觀音奴，他們不過恪盡職守，不必與之為難。」馬車深處一道悠揚女聲傳來，婉轉綿長，與那先頭的女子不同，她的聲音竟無半點古怪口音，反而似土生土長的京城人士。
「咱們未按照約定之期，提前到來，稍等一會也無甚大礙，天朝風度廣博，必當禮數周全，不會怠慢我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