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九章 將欲征
皇後有喜,舉國歡慶,卻也叫有心往後宮塞人的朝臣們蠢蠢欲動,這日早朝,再次有人上表:
「陛下,皇後有喜,實乃天降大喜,為免有失,臣以為娘娘該儘早搬回鸞鳳殿養胎。」
「恩。」
皇帝的應和叫朝臣勇氣倍增,於是,他又道:「娘娘若是搬回鸞鳳殿,那便無人伺候陛下了,臣以為不如——」
話沒說完,大明宮外傳來一陣急促而慌亂的腳步聲,未幾,一個邊關小兵衝上迴廊,跪於殿外:
「報——安國公遭遇伏擊,身受重傷,不能主持大局,謝將軍求陛下速速下敕,擇新元帥統領三軍!」
滿朝嘩然。
柳州事定,西雄亂止,朝堂回穩,這一樁樁一件件的好事,麻痹了朝臣的心,叫他們忘了外患未除。
不過,他們之所以敢忘,是因為溱有鐵蹄軍,有常勝將軍安行洲,故而他們篤定,北夷必敗。
然,安行洲竟然重傷。
朝臣愕然時,范含章當仁不讓,率先衝到殿外,接過八百里加急信,呈給卿流景御覽。
信言,安行洲右胸中箭,昏迷不醒,三軍因此士氣低迷,接連戰敗,若軍心不能重整,苦白恐失守。
卿流景拂袖:「拿給大人們看看。」
「是。」
朝臣們通紅的面色,因為這封加急信而迅速轉白,若苦白失守,北夷軍必將長驅直入,直奔陵陽。
若是這般,溱國危矣。
崔玉坤急忙提袖上前:「陛下,當務之急,應馬上擇定新帥
,趕赴苦白,統領三軍。」
「擇誰?」
「……」
崔玉坤不能答。
溱國少將,除卻安行洲一人,竟再無人可用。
然,無人也得有人,否則,溱國必敗。
「回陛下,安國公數次上表,誇讚宣威將軍驍勇,臣以為,不如命宣威將軍為主帥,統領三軍。」
「不妥。」謝方野急忙駁道,「陛下,光郎或有些將才,但領兵時日尚短,勉強提為統帥,難以服眾。」
崔玉坤一聽,立刻反駁:「謝少卿,都火燒眉毛了,你能不能別搞過度謙虛的那一套?你說謝光郎不行,那誰行呢?」
謝方野不理崔玉坤,伏首在地:「陛下,臣不是推脫,而是怕光郎不能服眾,叫本就不定的軍心更亂,若是這般,那謝家就是溱國的千古罪人!」
崔玉坤還要說話,范含章突然上前:「陛下,老臣以為謝少卿說得有理,宣威將軍資歷尚淺,難以服眾。」
卿流景挑眉:「范含章,你覺得滿朝文武,誰能做主帥?」
范含章抬眸,目光掃過諸臣。
先帝登基,重文輕武,偌大的溱國除卻安行洲一人,得用的武將寥寥無幾,便是那寥寥無幾的幾個,大半也都被砍了腦袋。
難怪崔玉坤要力薦謝扶光,蓋因除了謝扶光,無人可選!
窒息的靜默中,卿流景從容開口:「既無人可薦,那就由朕御駕親征。」
朝臣又驚,但這驚只驚了須臾,因為他們很快想明白,再沒有比陛下御駕親
征更能激勵三軍的。
且陛下擅於調兵遣將一事,世家早有耳聞,若陛下能去苦白,溱軍必定所向披靡!
群臣伏首:「陛下英明,萬歲萬歲萬萬歲——」
「朕御駕親征其間,由皇后監國,宰輔范含章、兵部尚書崔玉坤、禮部代尚書王懷瑾從旁協助。」
「……」
朝臣再驚。
皇后監國,聞所未聞,且皇后還懷著身孕,如何能監國?
然,不等有人置喙,王懷瑾頭一個拱手領敕:「是,陛下。」
接著,范含章,崔玉坤雙雙拱手:「是,陛下。」
於是乎,一眾朝臣只得領命:「是,陛下。」
「明日辰時,朕將在皇城前點兵,午時前,大軍需出陵陽,趕赴苦白。」
「是。」
朝未散,安行洲重傷和陛下要御駕親征的消息傳遍了皇城,清妧微白著一張臉,立在寢宮外的迴廊。
盧嬤嬤急勸:「娘娘,外頭風大,請您為了腹中的小殿下,萬萬回房等候。」
「你怎知本宮懷得是皇子?」
盧嬤嬤當然不是無的放矢,她親耳聽到皇帝問藥王,娘娘懷得是皇子還是公主,藥王答,九成是皇子。
「是婢子失言,婢子只是盼著娘娘懷得是小殿下,如此,皇家有繼。」
清妧低眉,手掌無意識地撫上小腹。
不知為何,她心裡莫名生出一種強烈的不安,上一次體嘗這份不安,還是隨先皇后居仙游寺時。
那一回,她在七風居聽聞芳君死了,不久,陵陽果然收到消息
,說芳君病發,死在了萬春閣。
「娘娘,陛下來了。」
清妧抬眸,只見迴廊盡頭,卿流景正大步而來,他走到離她數十丈,忽然頓步,掩起衣袖,似是在同星回說話。
是在說話嗎?
清妧抬步,奔向卿流景。
見此,卿流景慌忙抹唇,在清妧離他三步之遙時放下衣袖:「岳父並無性命之憂,阿妧不必憂心。」
她是擔心阿爹,但,她也擔心芳君。
清妧上前,伸手要探卿流景的脈搏,不等她觸及,他先一步扣住她的手腕:「阿妧,外面風大,恐傷到孩子,咱們回房說話。」
「先別管孩子,讓我探探——」
「怎麼能不管?」卿流景蹙眉,聲色略高,「這可是你和我的孩子,當然得小心再小心!」
「我——」
「還是說,你看我一心念著孩子,醋了?」
「不——」
「放心,我心疼孩子,是因為這是阿妧和我的孩子,但我再心疼他,也不會愛他勝過愛阿妧。」
「……」
滿腔的急切,被卿流景這一陣堵,弄得變作了怒氣,清妧怒吼:「卿芳君,你給我閉嘴,我沒想談孩子,我想問得是——」
「岳父暫且無礙,但夷軍的那一箭射穿了岳父的右胸,若不能好生治傷,只怕還會有性命之憂。」
「那——」
「無妨,明日我出征,會帶公明同去苦白,有公明在,岳父必定無事。」
清妧沉默片刻,輕問:「一定要御駕親征嗎?」
「阿妧不信我?」
「不
,我只是有些擔心。」
卿流景聞言,樂得呵呵大笑:「阿妧擔心我,我十分歡喜,但,對付區區北夷軍,委實不必阿妧憂心。」
「且不知驕兵必敗?」
「好,我不驕。」卿流景笑著摟住清妧,轉頭問星回,「還不去備宴?今夜朕要和皇后暢飲話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