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三章 我表姨是毒娘子
谷同學深吸一口氣,「那...我能說個遺言嗎?」
沈天工:「什麼?」
谷同學想了想,覺得可以用一句詩來作為遺言,很瀟洒。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與名。」
「那是寫刺客的!」沈天工壓制著怒氣。
谷同學:「那就...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樓蘭終不還!」
「那是寫沙場的!你這也好意思說自己讀過書?」
谷同學氣,「我語文成績倒數!怎麼了?就算語文倒數,我也能憑藉別的學科考進前五!你知不知道年級前五的含金量?十校聯考,我最高考過第四十三名!你知道聯考的四十三名意味著什麼嗎?中學穩進,如果中學再努力一點,就考上大學的可能也很高!」
沈天工終於確認,這真的是孔靈之的學生。
頓時頭痛欲裂。
他確實可以直接殺了這人,然後將這地方都處理乾淨,不留下一點痕迹,孔靈之那麼多學生,一個已經『嫁人』的,她根本不會注意到。
這學生的爹娘明顯不是很疼愛她,已經拿夠了錢,不會找她,就算找她,那也是買她的人的事,與沈家無關,他現在就可以為兒子報仇,他甚至可以用盡手段將她凌虐至死,以泄心頭之恨。
但...或許還有另一個選擇,用她跟孔靈之交換一些東西。
一些比兒子的命還重要的東西。
那麼,有什麼比他兒子的命更重要嗎?當然有,沈家的榮耀,利益,多得是比他兒子重要的...
但他憑什麼要用自己兒子的性命來成全沈家呢?沈家不是他一個人的沈家,兒子卻是他一個人的兒子。
沈天工的心裡很快有了取捨,他眼神示意下屬,僕人們退去,只剩下幾個護院。
那江湖人察覺到不對勁,想退,卻被護院按住命門。
沈天工開口,「我為兒子報仇天經地義,放心,我會給你一個痛快,到了地下向閻王告狀時,就報我的名字,沈天工。」
谷同學卻說,「你就不怕我到了地下再殺你兒子一次?」
「...」
沈天工沒有虐殺人的癖好,他也想留有一分餘地,讓這人死的痛快點,但她卻不領情。
「我已經說過了,我兒子死的冤枉,他是個好人,你不該殺他!」
谷同學:「那是你認同的道理,我不認。在我心裡,你兒子就是害我的主謀。」
「呵。」沈天工冷笑,他今日非要跟她好好辯論一番,「你這些話不過是給自己找借口。因為你只能殺我那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你敢去找他們報仇嗎?你不敢,所以自欺欺人說我兒子是主謀。」
谷同學思路很清晰,大概是將死之際,她覺得腦袋格外的清醒,以前想不通的很多事都有了答案。
「想知道我是不是自欺欺人有一個很好的辦法。你把我放了,看我敢不敢去找他們報仇就行了。」
沈天工:「我還以為你多麼大義凜然,原來不過是貪生怕死。」
谷同學:「你說了那麼多道理,但你自己真的信嗎?老師她師門前輩說過一句話,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你不敢檢驗,所以你說的真理不可信。」
沈天工又是一愣,他腦袋裡一直回想著那句『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
用詞有點奇怪,但他聽懂了。
真理,意思就是真正的道理吧?
既然有真正的道理,肯定有假的道理...如何檢驗呢?實踐。
沈天工心神震動,但他很快壓下這種情緒,「你選毒酒、匕首、還是白綾?」
谷同學想了想,「白綾吧,毒發身亡是很痛苦的,匕首會弄一身血。」
就在護院們要動手時,那江湖人突然開口,「我表姨是毒娘子。」
沈天工:???
江湖人:「我沒說謊,剛剛得知小公子死了,我怕你們遷怒於我,讓人給我表姨送了封信。如果你們放我離開,我可以當今天什麼都沒看到。」
沈天工頭更痛了。
這些人出門闖蕩時就不能早點報上名號嗎?非得碰到事了才報,就不怕別人不信直接弄死你?
他沒混過江湖,但也聽說過毒娘子的大名,這人手段毒辣,比孔靈之還不好得罪。
沈天工的手下很快打聽清楚回來,半個時辰前,對方確實出去了一趟,但不清楚信給了誰,小公子書房裡也有紙筆用過的痕迹。
看得出來很匆忙寫了什麼東西,然後出去一趟,又回來。
也就是說,不管他是不是毒娘子的親戚,他是真的往外送了一封信。
沈天工突然頹廢的坐到地上,眼中老淚縱橫。
想到兒子的仇無法報,心中悲憤至極,忍不住道,「你們這些人,憑著長輩的權勢肆意妄為,卻不用付出代價...憑什麼?老天不公!」
谷同學疑惑的看著他,「你在說你自己嗎?」
「老夫怎麼了?老夫只是想為兒子報仇!」
谷同學隨手一指,「可你剛剛要殺了他,他是無辜的吧?如果不是他機靈,剛剛送了封信出去,現在他已經死了,而你憑藉著權勢不用付出任何代價。」
沈天工沒有回答。
谷同學腦袋裡某個念頭一閃而過,她一下就抓住,「啊!我懂了!所以你不是恨別人倚仗權勢,而是恨自己的權勢沒有別人大。你恨的是自己的權勢不夠讓你肆意妄為,你恨自己做事竟然還要付出代價...嘖嘖,你可真貪心。」
「老夫只是想為兒子報仇,這也叫貪心嗎?」
「你是希望沒有任何後患的報仇。但你殺了別人,就會有後患,我的親人也可以理直氣壯找你報仇。就像你兒子,既然他跟那些人買下我,就要面臨被我報復的後果。」
沈天工沒在說什麼,只是拿出手帕,將兒子臉上的血跡用力擦去。
谷同學也靜下來,她坐在椅子上,抱著自己的膝蓋,臉埋在腿上,讓人看不清她猙獰的表情。
當鳥兒感受到羽毛濕潤時,就知道要下雨了,而她比所有的鳥兒更早知道下雨,因為這個時候,她渾身的關節都開始痛。
一件外套落在她身上,是那個江湖人,趁著沈天工為兒子收斂時,過來給她披上,又從懷裡摸出個餅子遞給她。
「吃點墊墊肚子吧,沈家主沒空搭理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