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美作寡婦萬人迷 51
第51章美作寡婦萬人迷51
陛下二字一出,殿內瞬間寂靜得針落可聞。
眾人甚至不敢抬眸瞧那自陸君則身後沉著夜色漆黑緩緩踏入殿中的高大身影,只幾乎完全是出自本能般地執禮下拜。
「參見陛下。」
帶著輕顫的話音落下之後,他們甚至能清楚地察覺到帝王那薄涼又沉戾的目光正自他們頭頂一寸寸掠過,帶著讓人無所遁形的威壓,重得幾乎令他們喘不過氣來。
半晌,已端坐於殿中龍紋寶座之上的男人沉淡到叫人窺探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才終於垂落而下。
「平身。」
此時距離乞巧節那晚也不過短短數日而已,對於裴席鈺的聲音,泱泱當然並不陌生。
然而察覺到男人的目光似有若無地游移在她的身上,她也仍舊沒有抬眸直視,只還沾著幾分濡濕的濃睫輕顫了顫,似有若無顯出幾分不平靜來。
裴席鈺將眼前較之那晚彷彿還要嬌怯柔弱幾分的女子面上的變化盡數納入眼底,虛眯了下眸之後,唇角便不咸不淡地輕扯了下。
還是這般擅扮乖覺柔弱,當然,也仍舊是漏洞百出。
這想法於他而言不過轉瞬即逝,陰鷙又迫人的目光轉而落在身形極為僵直渾然不敢抬頭的姜妙如身上。
「孤以往倒不知道,你一個郡主還有給你兄長同堂堂官眷指婚的本事。」
男人的語氣慢條斯理,甚至平靜到沒有起伏,姜妙如卻瞳孔驟然收縮,仍舊生出幾分山雨欲來似的悚然之感。
而三年前男人登基不久時姑母賢太妃的話也在此刻清晰到了極致。
「裴席鈺便是天生的帝王,其城府之深,手段之狠毒,絕非爾等能想象。你只記住,若非無可避免,定不能主動出現在他面前,更不要生出半分不該有的妄想。
若當真惹他不悅,即便哀家是你的親姑母,恐怕也只能袖手旁觀。」
她確實向來頗有嬌縱,但對這位姑母的話卻可以說是言聽計從的,這番話也確實被她記到了心裡。
但她哪裡知曉男人竟會去而復返,並且……還是同那陸君則一起。
當前的局勢對她而言,顯然已是大事不妙。
思及此時,她心跳如擂鼓,幾乎是發自本能般地跪伏在地,顫顫巍巍道:「陛下……陛下誤會了,妙如只是見兄長如此心悅陸夫人,情急之下才一時忘了場合,絕無要越了規矩就此指婚之意。」
然而話音落下之後,她卻莫名覺得那道極其居高臨下的目光彷彿愈加沉了幾分,沉得讓她不寒而慄,隨之而來的便是男人似笑非笑的聲音。
「哦?姜靖宇,你不如親自告訴孤,她說的是不是實情。」
乍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姜靖宇心頭狠狠一顫,後背早在不知何時就已然起了一層冷汗。
他僵著嗓子訥訥半晌,才強自開口:「回稟陛下,臣……的確心悅一名喚作慕嫣兒的女子。」
在裴席鈺面前他哪裡敢含糊其辭。
而聞言之後,裴席鈺眼尾似有若無挑起一點弧度,眸底幽深不見漣漪。
「那孤倒想問問,這慕嫣兒是何人,你又是……從何處識得這女子。」
姜靖宇下意識便要開口,臨啟唇時腦海里才猛然一悚,忽然想起來之前父親還曾再三警告過,絕不能再主動提起乞巧節那晚清竹樓發生的事,特別是在宮中。
否則,在連諸多朝中大臣和榮國侯父子都被帶去審理的情形之下,他們萬寧侯府好不容易才擺平的事,恐怕又要被牽連出來。
想到這裡,他哪裡還敢如實說出有關慕嫣兒的事,大腦一片空白之下,竟是吞吞吐吐,胡言亂語起來。
然而年輕的帝王眯了眯眸,並沒有太多耐心。
「姜靖宇,孤不是對你說過么,孤最不喜聒噪。」
姜靖宇瞳孔一縮,心中正道男人何曾單獨對他說過什麼。
但下一瞬他腦海中又忽然閃過一道身影,頭頂頓時有如驚雷閃過。
這句話……不正是那晚在清竹樓時那面覆猙獰獠牙面具的男人曾說過的么。
當時他便覺得那人身形如此高大,甚至與今上極為相似,否則他也不會心生懼意,分毫不敢造次。
而男人方才這句話……
意識到那晚在清竹樓遇到的男人竟當真是眼前的帝王之時,姜靖宇臉色一片煞白。
乞巧節那晚之後他只幸災樂禍於榮國侯府及穆軒就此沒落,又滿腦子都是慕嫣兒,甚至忘了去深思為何恰好是在那晚之後,又為何恰好只有萬寧侯府就此逃過一劫。
但無論如何,那晚之事牽扯如此之大,別說他區區一個世子,便是他父親在得到男人的准允之前,也絕不敢透露半分清竹樓的事,更莫說再提及慕嫣兒。
或許是身為萬寧侯世子的本能,姜靖宇終歸還是恢復了些許理智,「咚」地一聲便埋頭跪倒在地。
「方才之事皆是因為臣喝醉了酒,才會胡言亂語,求陛下饒恕!」
姜靖宇就這樣連連磕頭,整個殿內卻已是寂靜若死。
他此番行為實在荒謬,就連裴珣都緊緊皺著長眉,心裡很清楚姜靖宇雖確實喝了幾樽酒,但絕沒有到喝醉的地步。
不過既然姜靖宇將一切歸咎於他自己,裴珣當然樂見其成,至少泱泱能就此和姜靖宇解清干係。
唯有姜妙如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兄長方才的這番話,將她置於何地?豈不是就此落實了她的罪名么……
她對清竹樓的隱情一無所知,自然以為姜靖宇是太過膽怯才會心生退意。
但無論如何她確實被自己的親哥哥耍了一通,精緻的面容此刻已是漲得通紅。
依照姑母所言,陛下又該如何懲治於她……
最起碼恐怕她當真要當眾向那沈泱泱賠罪,往後也要繼續眼睜睜看著裴珣與其藕斷絲連。
滿肚子的怨憤和對後果的恐懼令她再也忍不住揚聲道:「兄長若是不敢,妙如便替你說。
這慕嫣兒或許確實是兄長鬍言亂語,但兄長識得陸夫人是真,對陸夫人的心意更是真,否則又怎會知曉陸夫人擅舞之事呢?方才沈大姑娘也親口證實了此事。」
但話音落下之時,耳畔卻驟然傳來陸君則的聲音。
「郡主此言實在有失身份。」
男人的聲音溫沉而平靜,卻又彷彿與生俱來帶著不容反駁的意味。
姜妙如怔愣了一瞬,神色愈發著惱,回過頭反問:「那陸大人說說本郡主所言有何處不當?」
陸君則卻沒有回應,溫雋而沉靜的目光在她面上淡淡掠過,便朝著鑾座之上的裴席鈺拱手道:「世子既已親口向陛下承認他方才所言皆源於酒後失言,郡主又為何仍舊並無半分悔改之意,彷彿不將嫂嫂同世子扯上關係便不能罷休。
即便郡主與嫂嫂當真有誤會,也不應當拿女子同世子的姻緣當作是郡主恃權欺人的籌碼。」
姜妙如哪裡能想到外表如此清雅透骨的男人言語之間會這般鋒銳迫人,「恃權欺人」這四個字眼更是儼然沒有絲毫忌憚。
她面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不容易勉強平息了怒意要開口反駁之時,頭頂卻傳來裴席鈺寡冷如冰的聲音。
「姜靖宇,孤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究竟認不認識沈泱泱。」
姜靖宇后脊背一僵,下意識抬起頭來,渾身的血液卻在迎上男人雙眸的瞬間凝結成冰。
那人就這樣俯視著他,目光雖一如既往地陰冷犀利,眸底此時卻分明深濃的肅殺和戾色在漆黑的瞳仁里氤氳開來。
求生的本能令他不住搖頭。
「臣從未聽說過陸夫人的名諱。」
姜妙如大腦一片空白,萬萬沒想到這個廢物兄長竟這樣坑害於她,下一瞬卻聽到帝王涼涼一哂,一字一句道:「那孤便放心了,否則,孤豈不是還要擔心孤的心悅之人……被你搶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