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界(44)
本來青瑛突然出現已然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了,沒想到現在他竟然還說出這種話,又確認讓人大吃一驚了。
猙河後背冒出冷汗,佯裝鎮定,說,「你這是要與仙界為敵是嗎?在這麼多仙界的同僚面前。」
眾仙看著,本以為青瑛會猶豫,誰知他相當乾脆道,「是。」
青瑛說著,還補充了一句,「那是你的同僚,不是我的。」
猙河終於沉默下來。
青瑛不看任何人,說,「對我來說沒有仙界,春山在那裡,我就在那裡。現在也是一樣。」
朱厭十分震驚地看了青瑛一眼。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他又看了魔君一眼,只見他的神情看起來十分困惑,好像是自己熟悉的感覺,可又似乎不是。
青瑛也不在乎。
他已經想好了,哪怕春山就是想不起來了也沒事,就當作是來和猙河算總賬的也賺了。
於是他提刀就上了。
這次沒人能救得了猙河了。
朱厭解決掉那些左膀右臂,青瑛出手就是朝著猙河而去,那些仙界的人總好一起出戰,這下人員分散開來,對於朱厭來說不要太簡單,不多一會兒功夫就解決大半。
再看青瑛那邊,他對猙河是絲毫沒有留餘地,招招緊逼。
百年前,猙河和青瑛似乎是勢均力敵,但現如今看來……
青瑛一刀揮在他胳膊上,刀氣划傷了小臂,猙河吃痛,連連後退好幾步。
猙河惱怒不已,持槍衝過來,只是這招數明顯太過輕浮,沒什麼實質上的壓迫,青瑛一抬手,尚且輕鬆地就化解了。
青瑛掂量這刀柄,說,「猙河,你這些年過的應該是相當自在吧。功夫都有些退步了。帝君卻還讓你帶兵出來,會不會有點勉強?」
猙河喘口氣。眼神要是能殺人,青瑛現在已經被剝皮抽筋了。
他並不覺得是自己退步了,只是青瑛醒來之後,力量的懸殊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這到底是……
他腦海中忽然有一個聲音響起——「這就是他的恨意。」
猙河嚇了一跳,連忙轉過頭,只見是黑狼正盯著他看。
月影的傳音。
「猙河,你現在贏不了他的。別掙扎了,不如及時退兵,讓帝君再好好考慮清楚罷。」
「哼。」猙河冷笑了一聲,不知道是自己天真還是這黑狼天真,「回去?」
就算他能收兵,可帝君那兒如何交待還說不清呢。
「帝君就會放過我嗎?」
他問。
黑狼看著他,沒有說話。
猙河頓時覺得好沒意思,什麼時候淪落到要和神獸商量事情了。
更何況它能懂嗎?
肯定是不能的。
因為它是青瑛那一邊的。
猙河又笑了一聲,覺得自己有點傻了。
「打不過?我就不相信打不過了。」他這樣想著,終於重新拿起槍,迎著青瑛而去了。
當時的天地一片昏暗。
眾仙與魔界廝殺在一起,就是一場難得一見的大戰。
各類神通交錯,電閃雷鳴、黃沙漫漫,神獸化形,天邊轟隆隆一陣接著一陣。
仙界有備而來,萬事準備齊全,只有魔界本就不佔優勢,這樣交戰一會兒,明顯就不敵仙界了。
只見那神獸張牙舞爪朝那些小妖而去,張嘴就要吃掉,這是一道黑色的屏障將小妖護在裡面,神獸碰了一鼻子灰,頓時轉移了目標,朝著魔君的方向去了。
魔君看起來心情不佳,皺著眉頭,出手格外利落,只見他稍一揮手,那神獸就被斬斷了,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頓時灰飛煙滅了。
他一心只看著遠處青瑛的身影。
到底是誰呢?
為什麼這麼的熟悉呢?
既然他不是琴師……
我該認識這個叫青瑛的……戰神嗎?
魔君第一次陷入了一種矛盾的糾葛。
在當下這個關頭,明明任何危機對魔界來說都不是小事。按照猙河的意思,青瑛卻是就是仙界派來埋伏在此的。
可現在這個時候,這位大名鼎鼎的戰神又倒戈,幫魔界說起了話來。
這可能嗎?如果需要懷疑的話……那為什麼對他會產生不了絲毫懷疑的情緒呢?
還有……春山君是誰?
他想著,腦子頓時感到無盡的痛楚。好像有什麼記憶,在一瞬間從遙遠遙遠的地方抽離,可又不算完全的離開,時不時的還要在周圍提醒兩句,讓他抓不住也摸不到,就這樣吊著他。
他愣在原地,周圍的人卻早就殺紅了眼,只見旁人趁虛而入,揮刀就要砍下。
虹最先看見,可也來不及趕去,只大喊了一聲,「君上!」
魔君陷入痛苦之中,旁人的聲音一概都聽不見。
朱厭被幾個人圍住,更抽不開身。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刺耳的聲響,青瑛用盡全力抽刀一揮,竟然直接將猙河的長槍一斬兩段,不待看到猙河震驚的樣子,青瑛已然飛身至魔君身邊,將他帶離紛爭之外。
此時虹也趕到了,直接將那小將斬下。
頓時鮮血四濺,鮮紅的顏色刺入魔君的視線。
他像是清醒過來似的,忽然抬起了頭,看了青瑛一眼。
青瑛也正看著他,道,「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我……」
青瑛不知道他怎樣了,只盡量安慰道,「別擔心,就算我們不敵仙界我也不會讓他們動這裡。我此番已然決定,絕不讓帝君如願。你信我……我不會害你。」
魔君動了動嘴唇,那雙眼睛里映出青瑛關切的樣子,他內心動容,可卻不知道從何說起。
別說是青瑛這樣說,哪怕是他一句也不辯解,可在魔君心裡,他就是一直站在自己這一方的。
從未懷疑過。
正當要說時,只聽見那邊一聲怒喝,兩人同時向那方向看去。
只見猙河捧著那一截斷開的長槍,難以置信。他發出一聲怒吼,隨之周身爆發出一身駭人的氣場。
周圍的人紛紛後退半步,不敢接近。
輸了便是輸了,長槍毀了,卻比他自己趴在地上還要難看。
仙界眾人全都各自糾纏在鬥爭之中,無暇分心於他。因此他孤身一人站在場中的樣子格外狼狽。
沒想到兜兜轉轉一圈,還是如此境地。
為什麼青瑛就偏偏要在此出現呢?
為什麼是青瑛?他明明是一個妖邪,若是放在魔界,哪還有他今天的境地?
這幾百年來,他一直在仙界,看著青瑛一次次歷劫、生死,本以為春山君被貶入魔界之後,青瑛沒了靠山,這仙界就再沒人能阻攔他猙河的路了……誰知道現在他們兩個又重新站在了一起。
站在一起。
就像當年的群仙赴會一樣。
什麼都不懂的青瑛帝君點了名與猙河一戰,就那樣好像不費吹灰之力就贏了。
憑什麼呢?
猙河說,「你憑什麼就一直在我之上呢?」
青瑛遠遠看著,沒說話。
虹在邊上說,「他已經瘋了。不,也許早就瘋了。」
青瑛不知如何接話。在他看來,他和猙河從來就不是一路人。
猙河已然不是迎戰的狀態,仙界眾人漸漸失去了鬥志。此情景再戰也是無果,更何況領兵大將已然不攻自破。
慢慢的,仙界眾看起來已經準備退兵了。
朱厭下令不要追殺,當務之急是保留實力。
虹站在青瑛身邊,看著把群人問:「你要怎麼做?就這樣放任他嗎?」
青瑛還真沒想過,只想著逼他們退兵,可猙河如何處置呢?
「他也不能怎樣了。」青瑛想了想,說,「隨他去吧。」
青瑛這樣說了,虹也不再說什麼。
仙界傷的傷、敗的敗,也沒了一開始那樣的趾高氣揚,灰溜溜地開始退兵。
朱厭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看見。
魔界眾人萬萬沒想到這次還能擊退仙界,自然是萬分激動。以至於之前猙河說的那些危言聳聽的話只當是胡言亂語,也沒人記得。
只是他們覺得沒事了,旁人卻不這樣想。
當時青瑛正擔心著魔君的傷勢,正要帶他走,卻不想不遠處同樣被眾人帶走的猙河忽然暴怒。
他力量本就不弱,這一掙脫,旁邊一眾人等都拉他不住。
他還是不死心。
不知道究竟是為了自己而活,還是為了能超越青瑛而活。
直到最後也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不知是抽了誰的劍,當時就沖著青瑛的方向而來。
朱厭低聲道,「小心!」
青瑛拔刀的同時,虹也閃身護在他們身前了。
卻不想青瑛沒機會上前迎戰,有人從身後按住了他的肩膀。
他驚訝地回頭看了一眼,只見魔君不知什麼時候恢復了,他對著青瑛還是很溫和,只不過看向猙河的眼神里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厭惡。
「君上……?」
魔君微微一點頭,對他說,「我來。」
僅僅是說這兩個字,青瑛愣了片刻,若不是看到他的神色,還以為那個春山君又回來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魔君動怒了。這猙河三番五次的跳腳,給他機會他不走,那最後就只有一個下場了。
自從離開煙嵐島之後,青瑛已經很少這樣看著春山君動手了。
這種人總是特別溫和有禮,以前就連殺氣也掩藏的很好。他聽琴門說過,說春山不是會掩藏,而是以前打打殺殺經歷太多,後來累了,就很少把這些情緒顯露出來。
尤其是後來遇到了青瑛之後。
然而現在卻不是了。
現在的魔君就像更真實的春山君一樣。
他生氣了,就要把怒意毫無保留的放出來。讓所有人都跟著膽戰心驚。
猙河同樣沒見過這樣的春山君。
氣場的壓制上,他輸的很徹底。
只見魔君緩緩走到猙河面前。當時仙界甚至有人想來拉走猙河,不過還沒出列,又被識相的同僚給按住了。
「讓你走你不走?猙河,你是不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魔君說話的聲音很低,離的遠些的人都聽不清,只有猙河聽得最清楚。
清楚到他瞬間就意識到面前這位的說話方式根本就不是什麼魔君!
猙河不可置信地瞪著眼睛看他,「你……春山……」
「我覺得我是太給你面子了,不過也不怪你……」他說著,「帝君同樣分不清情況,野心太大沒什麼好處,更何況還要耍些小伎倆呢?都什麼時候了……讓青瑛來殺我?想的很好,的確是帝君能幹得出來的事情。不過是不是有點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
「……」
「也好,就讓你的死給帝君帶給話吧。」
魔君說著,眾目睽睽之下,人們只看見猙河連躲閃都不能,就被魔君定在原地,動也不動,直至煙散雲散。
乾乾淨淨,好像猙河這個人從未存在過一樣,微風拂過,甚至帶不起什麼煙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