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4 帶你回家
「這破地方到處漏風,待一夜不是凍死了?」
將要拆遷的老房子,窗戶窗戶掉得七零八落,門門關不嚴實。這一片全都一個破樣,這個容身之所還算好的,起碼窗戶還是窗戶,沒掉得只剩個木框。
「這不是把火生起來了嗎?這點樹枝燒不了多久,我去附近找找有沒有耐燒的東西,你就在這守著。」
甘大海揮手叫他放心快走。
曹勇來回幾趟,用隨手撿的化肥袋子拖來了枯樹枝子,還有從其他房子里找到的木頭傢具,床板抽屜什麼的,能燒火用的東西全部拿了過來。甘大海就把這些柴火堆在旁邊,時不時往火里添一點兒。
「想解個手,曹勇這貨怎麼還沒來?」
甘大海憋不住地抖腿,蹲下去扒拉了江阮兩下,依舊沒有要醒的跡象。
「算了,我先去。」
解手完回來,瞧見江阮還是躺著沒反應,甘大海轉了轉眼珠子。估計曹勇走遠了還沒回來,這附近也沒什麼人,喊救命也叫不到人,綁那麼結實估計也跑不了,乾脆去車上吹會兒空調暖和暖和。
「哎呦,這天冷的,真要冷死人嘍。」
甘大海吹著小曲兒,不無愜意地往停車的地方去了。
火堆仍在噼里啪啦地響。
點點火星往外跳,不偏不倚落在了那隻皮面的矮凳上,火光躍動,不多時就把整隻凳子都吞噬了進去!
四濺的火星點燃了地面上空了的速食麵盒子,點著了塑料袋,一路燒到了
那堆備用柴火的邊緣。
江阮艱難地睜開了眼。
視線模糊,什麼東西,為什麼好亮?
好冷,真的好冷啊,好嗆,什麼味道?這是哪裡?
手被死死捆在背後,腳好像也被綁住了,冷得手腳兩端都是麻的,幾乎要失去知覺。她沒有力氣,眼皮也很重,竭盡全力嘗試了兩下,沒能掙脫開繩結的束縛。
用力地咬了下舌頭,逼自己清醒。
——好多煙,是火,著火了。
頭暈得好想吐,江阮咬牙支起身坐起來,用手僵硬地摸索著去解繩子。
解不開,手已經凍麻了,根本不聽使喚,連靈活動作都做不到。
火舌蔓延舞動,已經燒到了房頂。
江阮被熏得不住咳嗽,張嘴呼了兩聲救,更多的煙嗆進了肺里,咳得喉嚨劇痛,眼淚瘋狂下掉。她徒勞地想把手拽出來,凍麻的手已經喪失了部分痛感,磨破的皮肉鮮血淋漓,她恨不能把手腕掰斷。
明明學過火災逃生知識,讀書時一次又一次的逃生演練,熟記於心的逃生技能。可是當火燒到面前,她竟然連動也不能動!
多可笑啊!
只能等待死亡到來的無助感,擊潰了江阮所有的理智。
煙霧裡的紅光面目猙獰,像多少次噩夢裡那場大火。
燒斷的房梁砸了下來,帶起了更濃的煙,本就勉強的視野,什麼都看不清了。
房外,遠遠瞧見火光瘋狂奔回的曹勇緊咬后槽牙,「為什麼著火了!你為什麼沒守著?」
「我看她
沒醒,太冷了,想去車上暖和暖和,」甘大海被提著衣領,盯著竄動的火魂不守舍道:「誰想到會著起來,誰想到會燒起來!你又為什麼去了這麼久沒回來!」
甘大海困獸般吼道:「現在怎麼辦?現在怎麼辦?這是一條人命,我沒想過要殺人!」
曹勇猛地鬆手將他推開,甘大海踉蹌著後退了兩步,嘴裡振振有詞,邁開腿就要跑。
「你要做什麼!」
甘大海瞪著曹勇,奪走了他的手機,「老子要跑!這是意外!不幹老子事!你想打電話?消防來了我們還跑得掉嗎!」
「如果出了人命我們跑也跑不掉!」曹勇吼了回去,「必須打電話!起火不是我們的主觀意願,最多算是過失,這件事不會那麼嚴重的,如果就這麼逃了才會出大事!你和我都跑不掉!」
兩人僵持了片刻,一輛黑色的車在深夜裡閃著刺目的燈,由遠及近地駛來了。
甘大海哪還管那麼多,甩開曹勇就是跑!逃命似的跑!被駕駛座下來的姚霖追上,反扭著胳膊壓向了地面。
「說!人呢!」
「誰?!」
姚霖不跟他廢話,直接扭斷了他一隻手,甘大勇頓時疼得哆嗦大叫,「火里!那個女人在火里!」
得到答案的姚霖兩三下迅速把人捆了,回過頭,傅成淵已經用車裡的礦泉水澆濕了毛毯。
「打電話,如果有任何事,聯繫賀騫讓他處理。」
姚霖驚愕,「您要進去?現在火勢太
危險了,火警已經在路上了。」
等不得,等不了。
誰能等?誰能拿命等?
後備箱里堆著數只空掉的礦泉水瓶,傅成淵脫了外套,拿起澆到全濕的毛毯。
自知無處可逃,曹勇主動把自己送了過來,見他是救人的架勢,識相地主動指出了具體位置。
「人就在那,火估計也是從那邊燒起來的。是意外……我們沒想害人的。」
傅成淵沒空分他眼神。
意外?
最好祈禱江阮沒事,他願意大發慈悲耐著性子聽人分辯兩句,否則都去閻王殿里喊冤枉吧!
火燒穿了屋頂,江阮不敢再睜眼,濃煙熏得眼睛好痛。
不可避免地吸進了不少煙霧,呼吸的頻率也漸漸弱了,她體力不支栽下去,竟然還能感覺到地面是冷的。
火燒得這麼旺,這地面怎麼還這樣冷?
她會死在這裡嗎?
還有很多未盡的事,她不甘心,傅煜要怎麼辦呢?他能夠理解死亡是什麼嗎?才剛剛起步的事業,剛開機的新劇,就快要能播的浩蕩。
還有,還有傅成淵……
撲面的濕意蓋住了她的淚,一條濕毯子將她包裹起來。
江阮被打橫抱起,心跳似乎慢了半拍,她很想說話,卻昏昏沉沉的,無論如何都張不了口。
這具身體已經到極限了。
「堅持,我來帶你回家了。」
傅成淵抱著她往出口走,唇貼在毛毯上,像隔著毛毯吻她。
燒斷的橫樑砸了下來,燒到透紅的木頭瞬間燙穿了衣服,燙傷了皮
肉,傅成淵的腳步明顯頓了下,卻依舊穩穩地將她抱在懷裡。
江阮似乎聽見了一聲悶哼。
她的心空了下,被拖向無盡深淵的意識在竭力掙扎,很想抓住些什麼。
傅成淵!傅成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