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前世(八)

番外:前世(八)

番外:前世(八)

聖熙帝病了,積勞成疾。

加上年幼時身體沒養好,常常飢一頓飽一頓,身體底子存在隱患。

登基以來更是大小事務不斷,過度操勞。

久而久之,身體落下病根。

太醫頂著柏鈺冰冷的視線,硬著頭皮道:「陛下只要平時多注意休息,後面會慢慢養回來的。」

太醫開了葯,柏鈺揮手讓他退了。

「不是什麼大毛病。」謝淞寒道,「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不耽誤南下遊玩。」

柏鈺坐在床邊,掖緊被角,「玩什麼玩,不去了。」

謝淞寒抿了下唇,「可是……」

「陛下好好養身體。」柏鈺前傾,在他唇角落下一吻,眼眸柔情似水,「不然等你駕崩,我就能再找他人了。」

「……」

威脅得很好,且有用。

謝淞寒不在意這點小病都不得不上心起來了。

太醫開的葯每日都按時喝。

喝了一陣葯,再咳嗽都沒有咳出血。

柏鈺以為這真是突發的小毛病。

謝淞寒時不時地會咳嗽一聲,每次柏鈺聽到都會緊張地望過去,見到沒出血才放心。

生病就有壞處,以前聖熙帝沒事就要小酌兩杯,如今太醫禁酒禁辛辣油膩食物,柏鈺把酒看得死緊,絕對不會讓謝淞寒碰。

天暖了,二人來御花園走走。

桃花一如柏鈺進宮當年開得嬌艷。

「此情此景,」謝淞寒有感而發,「若是能小酌一杯……」

柏鈺幽幽望過來。

謝淞寒改口:「不來也是可以的。」

柏鈺輕哼,遂又提議:「陛下可以聞聞,然後看著我喝。」

謝淞寒總結:「十八般酷刑不過如此。」

柏鈺走開。

「那就別想了。」

柏皇后真是一天比一天冷漠。

謝淞寒跟在白衣如雪的柏鈺身後,沉思后又道:「不如我還是看著你喝吧。」

柏鈺詫異。

雖詫異,但他仍滿足了陛下的需求。

二人在石桌邊挨著坐下,德福為他們送來酒壺,斟了一杯便退下,和其他人守在不遠處。

柏鈺執起酒杯,挺怕刺激到他,「要聞聞嗎?」

謝淞寒抬下巴,「你喝。」

柏鈺一飲而盡。

原本他想描述一下美酒入喉的感受,好讓陛下望梅止渴,但謝淞寒自他放下酒杯后就傾身而來,扣著他後腦吻在他唇上。

「唔…」

柏鈺措手不及。

被迫張嘴,唇舌侵入,掃蕩殘留的酒香。

清風徐徐,桃花瓣飄落在二人腳邊。

黑白衣擺垂落交織,墨發勾纏,春色風光旖旎無限。

一吻結束。

謝淞寒不舍退開,眸子幽深,又舔了下他的唇縫。

「甜的。」

柏鈺唇瓣嫣紅,氣息不穩道:「…酒氣分明是苦的。」

鼻尖在他鼻翼蹭過。

「你是甜的。」

柏鈺莫名口乾。

口中殘存的酒液都被謝淞寒捲走,不知名的口渴湧上來。

柏鈺再斟一杯飲下。

喝完,他發現謝淞寒在盯著他。

「看我做什麼?」

謝淞寒眼中帶笑,這些日子的苦澀藥味像是都在此刻吹散了。

「你再喝一杯的意思,可是要我吻你?」

柏鈺眸光輕顫,頸側自動浮上一層薄紅,捏著杯壁的骨節微動。

「…我若想要你吻我,不必多喝一杯。」

謝淞寒頷首,「倒也是。」

柏鈺輕輕撇開視線。

便聽得跟前落下一聲:「那還要我吻你嗎?」

柏鈺心尖一動,羽睫垂下來,捏著杯子的手悄悄放開了。

他不答,偏偏謝淞寒也不動。

「怎麼不說話?」

柏鈺知曉他是故意的,陛下有時就是會展露他的壞心眼,惡劣時能不顧場合逼他。

這些年來他摸清了對方底細。

都說聖熙帝心思深沉不好懂,他笑里是滿意還是殺意誰都不清楚,連陪在他身邊的德福都摸不清天子喜好,只能戰戰兢兢伺候。

但柏鈺卻覺得他特別好懂。

就是一個佔有慾超強但又很好順毛,總愛玩刺激的普通男人而已。

放在民間,他們和尋常夫妻沒兩樣。

謝淞寒還在問:「真不要我親了?」

柏鈺指尖一蜷,乾脆主動勾住他脖頸吻他。

謝淞寒怔了怔。

柏鈺這些年來很少主動,多數是靠一些若有若無的撩撥,謝淞寒就上當了。

大多時間柏鈺是享受服務的那個。

怔過後,謝淞寒很快反客為主。

陽光明媚,春意濃濃。

-

春夏謝淞寒都沒展現出什麼異常,寒冬一到,咳嗽里再染上血。

御醫全都聚集在養心殿。

「咳咳咳…」

一輪咳嗽過去,謝淞寒在榻上闔住眸,柏鈺候在一邊。

御醫們診治中,大氣不敢出。

「不是說養養就能好?」柏鈺語帶寒意,「這就是你們說的好?」

「治不好,太醫院就全部換人!」

無人敢出聲。

後面。

太醫們在情急中琢磨出一個藥方。

等謝淞寒再喝了葯,全部人都退下了,柏鈺候在床邊。

謝淞寒臉色蒼白,手從被子里伸出來,握住柏鈺的手。

「……好冷。」

柏鈺就要抽出來,謝淞寒反而握得更緊。

「放進床里暖暖就不冷了。」

柏鈺的手被他帶進被子里,裡面確實是暖的,再往裡都可碰到陛下的軀體。

「我病了,你可不能再病了。」謝淞寒道,「多穿點,我時刻看著你的。」

柏鈺對上他,所有冷酷無情都收了回去,只餘下柔軟的一面。

他反握住謝淞寒的手,想鬆開怕冷到他,又怕一鬆手,就什麼都握不到了。

「我穿的夠多了。」

謝淞寒眼裡都是他,「那就好,你怕冷,等春天就好了。」

說的是柏鈺,也說的自己。

他在安慰柏鈺。

這病等春天就好起來了。

「春天會好,」柏鈺聲音暗啞,「你可不要騙我。」

謝淞寒笑,「我何時騙過你。」

柏鈺壓著他的手,「你每回都說最後一次,難道不是在騙我。」

「啊。」謝淞寒認了,「那我確實騙過你不少次。」

寢殿窗門封死,暖爐燒得殿內溫暖。

微光從柏鈺眼中映出。

「之前的我不怪你,但你這次要說實話。」

謝淞寒道:「是實話。」

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後面,謝淞寒不知不覺睡著了。

他睡著了,卻拉著柏鈺的手不放開。

柏鈺就沒動,保存著這個姿勢。

不知過去多久。

德福進來換燈,見狀,小聲道:「主子回去歇息,讓奴才守著吧。」

柏鈺沒應,「拿床毯子來。」

德福去拿毯子,為他蓋上。

燈盞漸漸燃盡,德福來換過幾次。

柏鈺守在床前,感受著手中跳動的脈搏,開始撐著精神睡不著,後面也逐漸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聖熙帝這次病得來勢洶洶。

和上次不同,上次略有好轉,這次卻整日整夜地咳嗽。

柏鈺日夜守在床邊。

謝淞寒每咳一次,柏鈺都能驚醒,幫他順背,倒熱茶助他喝下。

每晚都來幾次。

有時謝淞寒醒了,會問他:「何時了?」

「才丑時,早呢。」柏鈺總是不厭其煩地答,拍拍他的背,「陛下快睡吧。」

謝淞寒側過身,下意識去抓他的手。

「你快回去歇息吧,讓德福守著就行。」

柏鈺會道:「不能讓我上來睡嗎?」

謝淞寒睜開眼睛,低啞著聲道:「怕病氣過給你,回去睡吧。」

「不要。」

柏鈺守在床邊,卻也不是不修邊幅,他每日會在謝淞寒睡著期間整理自己,但沐浴時間通常不敢太長,怕錯過謝淞寒醒來。

他晚膳后換過衣服,是謝淞寒喜歡的那件淡竹青袍。

他說這樣子的柏鈺像深山隱居的仙客,自己則是凡塵俗子。

凡塵俗子卻將仙客拽入塵間,揉亂了他的衣衫,弄髒了他的身體。

自陛下病後,柏鈺再沒穿過一次白衣。

以前他不信這些禁忌,如今卻生怕衝撞一切邪說。

「你讓我走,是不是想讓別人來代替我?」柏鈺道,「你每晚都要抱著我睡,怎麼沒有我,你就睡得著了嗎?」

謝淞寒如實道:「睡不著。」

「那就讓我留下。」

柏鈺是留下了。

他日日數著時間,等待春季來臨。

或許春天到了,謝淞寒的病就真的好了。

可吃下再多葯,謝淞寒的身體都不見得好,一日比一日嚴重。

開始是咳出血,後面吃了葯,都咳出來了,混著不明血塊。

寢殿內總是瀰漫著苦澀的藥味。

陛下病得愈發嚴重,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先前謝淞寒還會去上早朝,後來柏鈺明令禁止,取消了早朝,有事就遞摺子。

在謝淞寒精神稍微好些的時候,柏鈺就把摺子念給他聽。

人一旦陷入病中,思維反應會變慢。

所以柏鈺在念完摺子后,等上幾息,沒等到回應,就自顧自說出解決方法。

謝淞寒通常都會點頭。

柏鈺批註上去。

見他累了,柏鈺就放下摺子,扶他躺下休息。

晚上,謝淞寒睡太久了,醒來問:「朝中近日可有事發生?」

「無事。」柏鈺擰乾帕子,為他擦拭睡夢中沾濕的額角,「有事也不用擔心,韓將軍手握兵權,無人敢動。」

謝淞寒笑道:「有些人是在等呢。」

柏鈺細細為他擦拭臉龐,如擦拭陶瓷般細心。

「誰敢出頭,殺了就是。」

謝淞寒含笑望著他,眼裡是暖融融的笑。

他怎麼就這麼喜歡柏鈺。

無論他什麼樣子,都喜歡得要命。

柏鈺擦完,放好帕子,問:「不睡了嗎?」

謝淞寒搖頭,「睡太久了,想多看看你,感覺看你的時間太少了。可能上天聽到我想無時無刻不想見你的心聲,送來我一場大病,令我得償所願。」

「不用生病你也能見我。」柏鈺一隻手撫上他的臉,「難道你不想多碰碰我嗎?」

謝淞寒定定,「想啊,我每天都清醒著。」

柏鈺低下頭,碰了碰他的唇。

手順著他的臉龐往下,撫過他的胸膛腰腹。

「你醒著,還是它醒著?」

謝淞寒長長嘆了口氣。

「你這樣,讓我看得見吃不著,才是真的煎熬。」

柏鈺臉貼上他的胸膛,聽他的心跳。

「那就快點好起來。」

-

春天到了,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

柏鈺沒能等來謝淞寒病好,甚至稍微好轉都沒有,而是更加的惡化。

如果之前謝淞寒還能下床,後來就是連下床都困難了。

多要靠人攙扶才能下地。

即便攙著他下地,走不了多久,風鑽進嗓子眼,就會激發他要命的咳嗽。

通常都會嚇得柏鈺扶他回去。

等到謝淞寒徹底下不了地,一天幾乎十個時辰都在昏睡中,朝堂亂了。

聖熙帝後宮只有柏鈺,膝下無子,同胞王儲幾乎死絕,沒有合適的可以過繼的子嗣。

那麼,當今天下,只要姓謝,都有機會。

遠在封地的藩王都以聖上病重,要探望之名趕了回來。

但他們想要入寢殿時,都被柏鈺命人攔住了。

藩王不滿:「皇后這是什麼意思?臣等心中挂念皇上,竟是連探望都不允許嗎?」

柏鈺聞聲出現在門口,青衣拂動,眉宇間帶著殺氣凌然的狠絕。

「滾回去。」

「誰敢進來,格殺勿論。」

說罷,轉身進去。

幾人隱隱發怒,就不信了,他一個男皇后在後宮錦衣玉食多年,能有什麼能耐。

然,他們剛動一步。

守在門邊的錦衣衛眨眼間抽出兵刃。

森森寒光閃過。

「王爺,請回吧。」

幾人:「你們——」

錦衣衛態度冷硬,他們不敢嘗試,若是真的硬闖,錦衣衛真的會殺了他們。

只得氣沖沖拂袖而去。

之後的日子皆是如此。

只要有人敢打著看望的名號來,都會被攔在門外。

硬闖者死。

柏鈺每日守在床頭,聖熙帝醒來的時間越來越少,總是伴隨著驚天動地的咳嗽。

「咳咳咳咳咳咳咳——」

這次,柏鈺剛回寢殿,便聽到這聲聲劇烈的咳嗽。

柏鈺讓候著的德福退下,動作流利熟練,拍拍他的背。

「陛下醒了?可要喝水?」

謝淞寒咳完,搖了搖頭。

病痛折磨中,他高大的身形削瘦不少。

「又去佛堂了?」

「只是隨便走走。」

謝淞寒盯著床帳,晌久,才轉動眼珠放在柏鈺身上。

「你怎麼沒走?」

柏鈺耐心撫摸著他,「我去哪兒?」

謝淞寒可能是睡過頭了,又搖頭,「回江南吧。」

柏鈺依舊溫和,「我家在這裡。」

謝淞寒眼神空洞,「是嗎。」

「嗯。」柏鈺輕輕道,「陛下是我夫君,你忘了嗎?」

謝淞寒這次搖頭得很堅定。

「我沒忘。」

柏鈺滿意笑了,「那就好。」

天氣暖了,窗戶開著一條縫,地面灑著幾縷日光,衝散角落蜷縮的寒意。

謝淞寒如來時般抓著他的手,「我是不是要食言了。」

柏鈺柔聲問:「你食言什麼?」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謝淞寒道,「我說過會和你一起老去,但我可能,做不到了。」

燈會他寫下的心愿。

直到現在還記得。

柏鈺把手放在他手心裏面,「你做得到的,我們會一起老去。」

謝淞寒逐漸用力,「我走了,你怎麼辦。」

柏鈺尚未說話,謝淞寒就拽著他到自己面前,死死盯住他。

「跟我走,好不好?」

柏鈺淺淺一笑,天地萬物似有了顏色,「好。」

謝淞寒盯了他良久,彷彿要從他臉上找出什麼,卻只是慢慢鬆開手。

他闔上眼,像是又要睡了。

柏鈺沒有打擾他,只是安靜待在床邊。

時間混著死寂闃然流淌。

不知過去多久。

謝淞寒睜眼,「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柏鈺喉嚨痛得要命,但他仍撐起精神,回答:「告訴我什麼?」

謝淞寒淡淡笑起來,似乎看著他,眼裡都多了幾分光彩。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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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懂啊,美人老婆天天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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