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殤雲都
夜,寂靜瞭然,只有知了不知疲倦的唱著歌,月色朦朧奢華,繁華的雲都此刻也停歇了它的喧嘩,好似睡著了一般。
「所有人都再巡查一遍,一個不留。」一個聲音低沉的說。
雲都西北方向雲北巷一座繁華宏偉的高牆裡,暗黑夜行衣的蒙面人們點頭允諾,迅速的分散開去,做最後的清掃。
說話的男人也是一身黑衣,碩大的斗篷將他的臉遮擋住看不清他的面貌,只見他隻身一人佇立在老槐樹下,抬起頭來,恰好透過斑駁的樹葉依稀看見月色,猩紅一片。
「哎!」他輕嘆,右手習慣性的撫上左手無名指的墨綠色戒指,轉動了兩下,才略帶惋惜的道:「莫怪我!」
「快,還有這邊,天快亮了,都動作快點。」
「頭,這邊都是廢院了,哪裡還有活口。」
「別廢話,給我仔細點,絕不放過一個活口,貓狗也不行。」
剛剛領命離去的黑衣人們在一處廢舊的院落里收索著,似乎真的連牲口都不打算放過了。
在他們身後的枯井中,秋月緊緊捂住懷裡小嬰兒的口鼻,生怕她的哭聲會將那些惡魔引來,恐懼讓她的身體止不住的顫抖。
她不知道他們是誰,她只知道如果被他們發現,她和小嬰兒都將命喪黃泉。
很久很久以後,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再也沒有聽見殺戮聲救命聲,黎明的曙光透過井口密密麻麻的海苔灑進來,外面嘈雜的喊叫聲將她驚醒,過度的緊張竟然使她昏睡了過去。
秋月渾身一顫,暗罵自己該死,立即又想起了什麼慌忙的望向自己懷裡那個不足一歲的小嬰兒,只見她粉嫩的笑臉煞白煞白的,不動也不哭,好似睡著了。
「小姐,小姐」秋月輕聲的喊了兩聲,小心翼翼的晃動兩下她小小的身體,可小嬰兒依然沒有任何反應。
秋月的心咯噔一聲,驚恐的張大了嘴巴,渾身不由的顫抖了起來,一個可怕的聲音告訴她,這個小嬰兒死了。
她用手捂住了嘴巴嗚咽了起來,眼淚不停的順著臉頰流下來,可她不敢大聲的哭泣,昨夜那恐怖的殺戮震赫了她,她弓著身體止不住的抽搐著,只聽到嗚嗚嗚的聲音。
她心底的害怕使她沒有注意到自己捂住了小嬰兒的口鼻,使她錯手殺害了自己本應用命去保護的人。
秋月覺得她該去死,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咿呀!」
等等,什麼聲音,秋月似乎聽到孩童的囈語。
「咿呀咿呀!」
是嬰兒的聲音!秋月不敢置信的抬起頭,滿眼的淚滴卻在觸及那個圓圓的大眼睛的那一刻瞬間止住,她害怕是自己花了眼,趕緊伸手揉揉眼睛閉上又睜開。
只見之前還煞白的小臉此刻正在朝她開心的笑著,嫩白的小手放在嘴裡不停的吸允著,好似再說「我餓了我餓了。」
「小姐,你沒事你沒事,沒事就好。」秋月欣喜的抱著嬰兒,眼淚又像擰開了水龍頭似得往下淌,不過這次是喜悅之淚。
「感謝老天,感謝老天!」她嘴裡不停的呢喃著,感謝上蒼最後的仁慈。
巴落小鎮坐落在凈月帝國的最北邊,那裡屬於沿海地區,靠近海域遠離城市交通不便,即便是到最近的城鎮也需要三個時辰。
依山傍水雖然偏僻,但也算山清水秀景色怡人了。
陌府綉品屋院子的門口,一名婦人正焦急等待著,她一身布衣卻整潔清爽,衣服上多處破損都被精巧的手藝縫製成花樣遮蓋住,盤著髮髻未著半點飾品,清顏素麗別有一番韻味。
不一會就見拐角跳進來一七八歲的孩童,身材略顯消瘦,上著深青色短襖,搭配墨黑麻布褲子,頭上用布條挽成男子的髮髻。他一步一跳躍的走路,嘴裡還哼著聽不清調的兒歌,婦人連忙迎上去打量一番,看到哪裡都完好才放心下來。
「我的小祖宗啊你又去哪裡野了呀。」婦人板起臉孔碎碎念,「你說你哪裡像個女孩子呀,成天像個男孩子一樣出去瘋,我真是愧對列祖列宗啊!」
「娘親,列祖列宗早就歸西了,你見不著的啦。」孩童甜糯的聲音清脆悅耳,戲謔的口吻十分熟稔,這些年每次她出去玩回來被娘親抓到都要被念叨好一會。
「娘親我餓了,還有饅頭嗎?」雲熙仰起她巴掌大的小臉,圓嘟嘟的鵝蛋臉龐,柳葉細眉櫻桃小口,杏仁般的大眼略帶討好的望著婦人,高挺的鼻樑配上白皙細嫩的肌膚,簡直就是一個小美人坯子。
「有有有,給你留了,就知道你餓了才會回來,都八歲了還一點沒有姑娘家的樣子,我倒是不指望你大家閨秀的儀態,可你至少有一點女孩子的落落大方呀!」秋月一個頭兩個大,不明白這丫頭到底是哪裡變異了,一點都不像她父母。
是的,雲熙就是當年的那個小嬰兒,她口中的娘親就是秋月。當年她們從枯井中出來后,混入進府滅火的百姓中出了府。
秋月當時只敢偷偷的看了幾眼,偌大的府邸早已化成灰燼,隨處可見的狼藉甚至連一具屍首都沒留下,百姓議論是走了火,可是秋月知道,尋常的火焰哪裡會有這麼大的威力,這分明就是火系法師的傑作。
可她終究只敢看那麼幾眼,就匆匆抱著小嬰兒倉惶逃走,遠離雲都遠離繁華,逃到了這個偏遠的小鎮藏身。
因為她精湛的綉工被小鎮上的大戶陌府看上,高價買了她入府當綉娘,小嬰兒取名雲熙。
雲熙自從枯井中醒來后竟十分乖巧,從來不大聲啼哭,會走路以後更是讓人省心,不到兩歲就會說話,這讓秋月很是高興。
可是這也僅僅是這樣,三歲以後這丫頭就開始像脫韁的野馬,每天男孩的裝扮跑出去都看不見人影,經常弄的滿身的傷痕回來,問她怎麼回事她每次都答非所問的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