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番外一:公子許瞻(三)
孤把她帶到了青瓦樓,第一次叫她「髒東西」。
但孤並沒有冤枉了她。
她一身血污,弄髒孤的衣袍氈毯原本不算什麼,但她十六的年紀就侍奉過旁人,因而是早就不幹凈了。
孤好心,命人給她備了蘭湯沐浴。
她磨磨蹭蹭挪到浴缶旁,只垂頭僵立著,遲遲也不肯更衣下水。
怕孤瞧見。
呵。
既在旁人榻上求過歡,實在不必在孤面前再裝出一副不能褻瀆的模樣。
似個笑話。
孤若想看,自有無數貴女可看,輪不到一個骯髒的俘虜。
她是個知羞恥的人,沒有衣袍可穿,便躲在水裡不出來。她躲了許久,躲得水都發了冷,也要活活忍著,不肯說一句軟話。
她性子極硬。
這般硬的性子,不是什麼好事。
孤不嫌她骯髒,丟給她孤的長袍。孤近九尺,衣袍寬大,她身形清瘦嬌小,哪裡撐得起來。
孤命她跪下的時候,那寬大的袍擺立時向兩邊岔開,露出一對白皙纖細的膝頭來。
她臉紅得似熟透的山桃,一手攥緊領口,一手攥緊衣擺,手忙腳亂地藏住肩頭雙膝。
小小心思,孤豈不知。
簡直多此一舉。
罷了,孤不與她計較這細枝末節的小事。
她挾阿蘩出逃,孤必要重罰。
孤親自篆刻「許」字烙印,要把孤的姓氏烙在她身上。
她害了怕,素來嘴硬的人開始認錯。
認錯有何用,認錯也晚了。
孤認準的事,就不會因了一句「奴知錯了」作罷。
孤命她脫。
她掉了淚。
怎麼,怕有了孤的烙印就不能在她那大表哥面前寬衣侍奉了。
她是打算為她那大表哥守身。
呵,既不肯做孤的人,那便去大營,沒什麼了不得。
她駭懼大營,因而那始終攥緊了領口的手鬆了下來,孤的衣袍領口寬大,她一鬆手便滑下肩頭,露出皙白的肌膚和血淋淋的鞭痕來。
是了,昨日她挾持公主,挨了孤的馬鞭。
她胸前空蕩,無抱腹可穿。再滑下去,那一對胸脯已若隱若現。
孤看見她胸前掛著一枚雲紋玉環,那是孤第一次見那枚玉環,她說是母親的遺物。
管她從哪兒來的,這身子得是孤的。
她自知身份低賤,因而不敢再掙,孤按牢她的肩頭,抬手便烙了上去。
生煙作響,烙下的字跡紅得似要滴出水來。
孤在其上輕輕摩挲,愛不釋手。
孤手藝甚好。
魏俘。
孤的。
真是個硬氣的小東西,臉色白著,冷汗冒著,一身寒戰打著,卻不過是死死咬住嘴唇,再不曾吭聲。
孤還要在她頸間扣上項圈,拴上鐵鏈,叫她再也不能亂跑。
孤的鐵鏈從灌酒那日,就已經備好了。
她長睫翕動,不敢說話。
孤垂眸仔細端量,從額頭端量至眉眼,再從眉眼端量到鼻尖,最後落上了那兩片豐潤的小嘴巴。
那小嘴巴,不點自朱,十分誘人。
孤忍不住抬起。
孤想親上去。
孤幾乎能聽到她急促的心跳。
孤將鐵鏈扯來時,她步步後退,哀哀求饒,撞歪了孤的燭台,撞倒了一地長蠟。
呵。
孤的人,孤的青瓦樓,能躲到哪兒去。
孤輕巧踩住了她的袍角,她防孤甚緊。
你瞧她徒勞地掩住領口,又慌亂地扯著衣擺,企圖將暴露在外的小腿兒全都遮擋個密不透風。
那雙小腿兒藕段似的,赤著的小足雪白通透,眼淚盈盈欲滴,她可憐巴巴地哭著,求孤不要鎖她。
落了網的獸乞求獵人放手,這是什麼人間笑話。
孤蹲下身來,抬手捏住小獸的腳腕打量,小獸胡亂掙扎,任她再掙,豈能掙出孤的掌心。
孤也不知何故,她愈是這般驚惶可憐,愈是避孤不及,孤愈是想要將她拘著,鎖著,捆著,孤愈是想將她留著,困著,囚著。
孤下意識地低聲喚她,「小七......」
孤聲音溫柔,孤極少聽見自己有這般溫柔的聲音。
罷了,鎖在頸間,到底是折辱了她。
折辱了她,孤心不忍。
因而鎖了她的腳踝。
黑沉的鐵鎖與那細白的腳腕黑白分明,孤十分喜歡。
她掙得鐵索鳴動,發出清脆動聽的聲響。
孤,愛極了。
從此休想再離開青瓦樓一步,也休想再逃去她那大表哥跟前。
孤生在燕宮,幼時辛苦,從不曾有什麼玩物。
孤將她拴在卧房,好似豢養了一隻小獸。
孤每每議完軍政,便急回蘭台。
孤從未如此心急,簡直歸心似箭。
孤想要那隻小獸。
孤命她爬來。
她是個識趣的,不敢輕易惹孤。
呵。
你猜孤瞧見了什麼。
那寬大的領口將將掛在她的肩頭,孤居高臨下,將她的胸脯悉收眼底。
她素日防孤,是夜大意了。
孤將湯藥踢給她,命她趴上孤的黃銅案,她不敢忤逆,乖乖服從。
孤笑。
孤喜歡看,卻不由得諷她。
諷她比西林苑的獵犬還要聽話。
她氣得紅了臉,氣得胸脯起伏,卻只擰著眉頭,不敢辯上一句。一雙桃花眸子朝後戒備地盯著,生怕孤趁人之危。
孤可是那樣的人。
孤在她身後跪坐,將她領口扯至腰身。
她惱了。
似尾鯉魚般彈了起來,攏緊袍子,怒目圓睜,質問起孤來,問孤到底要幹什麼。
問些廢話。
孤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她急了,拿她舅舅的身份壓孤。
她舅舅就是那個二月才弒君上位的魏武王,孤的手下敗將罷了,孤豈放在眼裡。
她紅了臉,竟又提起了她那個大表哥來。
說什麼,「大表哥亦是魏國公子」。
呵,一個半道篡位的,也能算是正經公子?
孤近來最厭惡她提這三個字,孤生平亦最厭惡她提這三個字。孤抬手鉗住她的下巴,肅色警告。
若再敢在孤面前提那個大表哥,孤便叫人縫上她的嘴巴。
孤說到做到。
孤生了氣,她亦拉著臉不怎麼高興。
一個戰俘,還敢不高興,是孤給她臉了。
但在她面前,孤似乎毫無辦法。
打又打不得,辱她亦非孤本意。
罷了,與她計較什麼。
權當養了個逗樂的小犬,狸奴,孤是燕國之主,還果真與個狸奴計較不成。
她這樣的身子,孤來亦非想要為難,何必再叫彼此不痛快。
那便罷了。
真是個敏感的小東西。
孤不過給她上藥,竟使她身子滾燙。
她那光潔如初雪的脊背,燙出了似高陽山桃一樣的粉。
孤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嫉妒」的滋味。
孤嫉妒沈宴初,嫉妒他近水樓台,嫉妒他向陽花木,嫉妒他捷足先登,嫉妒他早一步享用了這初初長成的尤物。
她面紅耳赤,孤亦愛不釋手。
孤聽見自己呼吸漸重,不由得在她的腰身摩挲。
她身姿曼妙,腰身極細。
孤的掌心就扣在她的腰上,幾乎一手就能扣得過來。
孤問她,「沈晏初可曾碰過此處?」
孤心疾犯了。
最惡的人,卻偏忍不住不提。
她身子一凜,當即就要拉起衣袍。
孤按住了她,鉗住她的腰身,也鉗住她的薄背,不能答孤的話,便不許她起身。
她整個人僵著,似要燒將起來,輕聲回道,「不曾......」
她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話聲早就不穩了。
好啊。
她此處乾淨。
孤,孤腹中火燒。
孤將她的衣袍往下拽去,孤還要再問一問,要再問一問她的禁地可還乾淨。
她若干凈,孤即刻要她。
日光盛極,透過鎏金花木窗打了進來,在她周身罩了一層金色的粉。
她輕呼一聲,鐵鏈聲動。
她拽緊衣袍,轉身望孤,她叫孤「公子」。
旁人見孤畢恭畢敬,她叫孤公子時,叫得孤血脈賁張,燥熱難耐。
她害了怕,顧而言他,屢屢後退。
在孤的青瓦樓,她能退到哪兒去呢?
孤順著鐵鏈一拽,不過兩分的力氣罷了,便輕易將那小狸奴拽了回來。
孤將她赤裸的小足握在手心,那藕段似的一截腿全都露了出來,大大岔開的衣袍之下春光乍現。
小狸奴紅透了臉,手忙腳亂地去扯袍子,心忙意亂地來踢蹬孤,孤握得牢,她絲毫不能逃脫。
她急得口不擇言起來,她說公子無禮。
呵。
什麼是無禮?
孤便是禮法。
孤是天經地義的禮法。
孤打開她的鎖鏈,亦非所願。
她身上數宗大罪,孤原悉數壓了下來,宮裡是不知風聲的。
但她挾持公主是捅破了天,母親大發雷霆,因而命她進宮受罰。
孤原本不願她再出蘭台,何況魏使前來求盟,說要拿兩郡四縣來換。
魏使就是她那該死不死的大表哥。
但若二人相見,還不知要搞出什麼郎情妾意瓶墜簪折的把戲來。
平白污了孤的眼睛。
母親詔命,孤不願違逆。
孤與母親,並非外人想得那般母慈子孝。
孤白日處理政事,夜裡與魏使宴飲,一得空閑,便想如何兩全。
孤有了主意。
入夜下起了雨,回蘭台時,那小東西正在裝睡,嬌小的身子蜷著,還不忘攏緊衣袍極力遮蓋。
真睡假睡,能瞞得過孤這雙審過無數細作的眼。
孤抬手摩挲她的臉頰,你瞧她眼皮乍跳,早就露出了馬腳。
還裝。
孤笑。
孤掀起了她的衣袍,露出了她的小腿。
再裝。
孤抬手覆住了她的臀瓣,看她到底能裝到幾時。
若還裝,別怪孤將她扒個乾淨。
那小東西似垂死病中驚坐起,猛地彈了起來,鐵鏈被她拽得嘩啦一響,在這寂然雨夜裡尤顯突兀。
孤還不曾說什麼,她竟又紅了臉,紅著臉說孤輕薄。
這小東西,真是有趣。
還向孤索要合身的衣袍,你可知孤許衣袍蔽體,已是孤開恩。
在孤的青瓦樓里,就該寸縷不著,任孤予取予求。
既打算明日帶她進宮,孤拽來她腕間的鎖鏈,
她卻收回了腳去,求孤「不要」。
當孤是什麼。
她垂眸咬唇,當真以為孤要輕薄。
好啊。
孤丟下鎖鏈便起身要走,她既喜歡,那便鎖著,鎖到天荒地老去。
就是這一回,孤才知那似驢一樣嘴硬的人原也有一副千嬌百媚的模樣。
她慌亂扯住孤的袍擺,求孤不走。
呵。
孤懶得理會,徑自要回卧榻好眠。
那小東西急了,她跪行幾步抱住孤的腿,柔聲細語地求孤。
「公子......」
孤聽不得她這般說話。
孤的心神微亂,因而駐足,別過臉來俯視她。
她美不自知啊。
不施粉黛,不藏心機。
眉心那痣總紅得要滴出血來,那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妝點,勝過一切胭脂花鈿。
她的唇不點自朱。
她的眸子總是清波流盼。
她裹著的是孤寬大的衣袍,因未能抓緊領口,因而一雙白皙的肩頭全都暴露在外。
那玉杵般的小腿膝頭也全都露在了衣袍外頭。
她可知自己目下到底是怎樣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樣?
她不知道。
正因她不知道,因而才使孤心癢難撓。
她抱緊孤的地方燙得灼人,她眼巴巴地望孤,似個被鐵夾困住的小獸。
她求了孤,她的話孤至今記得,她說,「公子打開小七罷。」
若非已是天明,孤真怕自己就此將她扔到榻上,孤想將她壓在身下,孤想好好地欺負她。
孤想打開她。
打開她的玉杵。
進那一片禁地。
孤給了她與孤一樣的衣袍,孤喜歡的暗緋,孤喜歡的樣式。
母親見了她穿與孤一樣的衣袍,大抵不會再為難她。
魏使見了她穿與孤一樣的衣袍,自然也就知難而退。
她有自知之明,亦清楚自己的斤兩,知自己是宮中受責,因而垂眸踟躕,不願穿孤給的長袍。
這小東西。
她知羞,抱著袍子躲到白玉屏後去,孤沒有攔她。
孤一生從未取悅過誰,卻在那堵牆上懸著她清明的赤尾紅鯉紙鳶。
她若不是個榆木腦袋,見了總能略知孤的心意,也好。
但那榆木見了毫無反應。
她不提,孤自然也不會刻意去提。
罷了。
榆木一塊。
孤便當自己的心意餵了狗。
她出來時迷了孤的眼,那長長的寶藍絲絛將那窄細的腰身好生束著,打了個酢漿草結,又長長地垂了下來,垂到了她的腿畔。
她像一株盛開的緋木蘭。
她襯得起這樣的衣袍,亦是孤料想的模樣,好看。
天光大亮,孤帶她上了王青蓋車,她還不知今日魏使也來,只是一旁靜默坐著。
孤時常暗中打量她。
一個從不卑躬諂媚的人。
她是魏國戰俘,孤身一人毫無仰仗,此去是要宮中受責。
她就不知在此時求一求孤,好叫她在母親面前少吃些苦頭。
她若求了,孤定以為她也是個貪生怕死之輩,孤定看不起她。
她不。
她一句也不提。
她越是安靜地坐著,等著,越是要抓住孤的肺腑。
好似從那安靜的軀體里鑽出來一隻小狸奴,它伸出爪子就來抓孤。
孤一顆心,被抓得瘙癢難耐。
進了金馬門,便是巍峨悠長的宮門甬道,她悄然掀開帷簾朝外看去。
春和景明,那好看的小狸奴在暮春的日下發光。
真想好好地留住她。
孤問她從前可進過魏宮。
她說她出身低賤,不曾進過。
孤與她溫和說話,孤說,「不必害怕。」
有孤在,什麼事都不會有。
呵。
孤是一片冰心餵了狗。
她怕個鬼。
就在這甬道里,她一看見魏國使臣的車駕,就好似一個沉睡的人突然活了過來,掀起帷幔便探出腦袋,恨不得當即就跳下孤的王青蓋車。
她的手死死抓住車窗,抓得骨節發白。
孤都看見了。
她說她想家了。
孤知道她會想家。
她一次次出逃,從來也沒有一刻是真正想要留下來的。
可她是孤要的人,孤怎能讓她走啊。
孤唯一想要的人啊。
孤用了整整三年光景,這三年光景都在與她的「回家」鬥爭。
萬福宮的漢白玉石階一塵不染,孤下了馬車當先走著。
孤有心等她,走得不快,她後頭跟著,不知此時在想些什麼。
進殿的時候萬福宮正在懲戒犯錯的婢子,棍棒擊打著皮肉發出沉悶的聲響,與婢子的哀嚎痛哭混在一起,此起彼伏。
這樣的事,孤幼時見了許多,早已習以為常。
死個婢子不算什麼,孤幼時常見一個個如花美妾,以百般花樣慘死。
杖殺,毒殺,絞殺,烹殺,溺殺,焚殺,抑或幽死。(幽死,即囚禁而死。引《史記·呂太后本紀》:「趙王幽死,以民禮葬之,長安民冢次。」《北齊書·琅琊王儼傳》:「(高儼)有遺腹四男,生數月,皆幽死。」)
王宮吃人,孤少時便知。
然吃人的不是王宮,是母親,孤亦是少時便知。
聽宮人閑時嚼舌,說在孤之前曾有一個未能出生的兄長。
那是齊國的公主,原先深得父親喜愛,也不知怎麼,即要臨盆時忽然胎死腹中,那可憐的公主難產血崩,竟也跟著走了。
父輩王叔眾多,堂兄弟亦有不少,然於孤這一輩,只有孤與阿蘩。
這也是父母親至死不能相見的因由。
孤一人時,亦不怎麼願來萬福宮。但現下有她一起,就好似一頭流浪了多年的狼,忽而竟有了一方棲息地。
孤在偏殿等候,她小心地立在一旁。殿內宮婢仍在受責,氣息漸弱,那小東西駭得臉都白了,還硬著頭皮揚言自己不怕。
她怕不怕,孤豈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