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最後一案(1)
我無比沉重地在記事簿上記下這最後的案件,以此紀念我親愛的朋友——傑出的天才歇洛克·福爾摩斯。從「血字的復仇」開始,我第一次隨同福爾摩斯一道破案,到「海軍的協議」一案——毫無疑問,由於這位天才的介入,他成功地制止了一場嚴重的國際危機——儘管我的敘述時斷時續,並且深覺描寫得遠不夠充分,但是還是竭盡所能把我們共同經歷過的冒險旅程記錄下來。我原打算只寫到「海軍的協議」一案就停筆,因為在我的內心深處,決不願提起那樁在我的人生里留下永久遺憾的案件。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兩年,但我始終無法釋懷。然而,詹姆斯·穆利雅蒂上校近日動作頻頻,他接連表了數封信件,為他那早逝的兄弟辯解。迫於無奈之下,為了維護福爾摩斯的榮譽,我只能站出來,將事的真相公之於眾。是非曲直,全都交由大眾雪亮的眼睛來審判。如今只有我一人得知個中詳,此時已到時機,秘密已經無法隱藏了。
關於此事曾有過三次公開的報道:一次是一**一年的五月六日那一期《日內瓦期刊》;一次是一**一年的五月七日國內各家報紙爭相轉載的路透社簡訊;最後一次就是我方才提過的那幾封信,它們都表於近日。前兩次報道都過於簡略,而最後一次報道又極盡詆毀之能事,滿紙一派胡。因此,既然我是唯一了解真相的人,那麼我有責任揭露出穆利雅蒂教授曾對福爾摩斯做過的邪惡勾當,將全部的事實真相公之於眾。
自從我搬離了貝克街,過上了美滿的婚姻生活,再加上婚後我重操舊業,開始行醫。無形之間,我和福爾摩斯之間那種親密的關係開始有些疏遠了。
當然,在他查案過程中需要某個助手時,他還會經常來找我。然而,這種形愈少見了。在一**零年這一年裡,我總共只記錄了三個案件。那年冬季和一**一的春天,報紙上說福爾摩斯應法國政府的邀請,辦理一件非常重要的案件。在此期間,我曾收到福爾摩斯的兩封來信,一封來自納爾幫,一封來自尼姆。因此,我猜這回他肯定會在法國待上一段時間。出乎我意料的是,在一**一年的四月二十四號的晚上,他大咧咧地走進我的診所。讓我尤為震驚的是,他看上去更加憔悴和蒼白了。
「沒錯,我連日來太過疲憊了,」他讀懂了我的心聲,沒等我開口,就搶先解釋了,「這段時間以來我惹上了點麻煩,我可以關上你的百葉窗嗎?」
我打開那盞用於閱讀的小燈,把它放在桌上,這是室內唯一的光源。福爾摩斯沿著牆角走過去,快速關上了兩扇百葉窗,並插緊了插銷。
「你在害怕什麼?」我驚疑地問道。
「沒錯,我是在害怕。」
「怕什麼?」
「我害怕氣槍的突襲。」
「我親愛的朋友,你到底想說什麼?」
「你非常了解我,華生,我並非膽小怕事的懦夫。但是,事到臨頭,一味地逃避和拒絕危險並非聰明人所為。你能給我一根火柴嗎?」福爾摩斯吸著煙,彷彿很享受煙草的鎮靜效果似的。
「非常抱歉,這麼晚了還使你不得安眠,」福爾摩斯說道,「但是我必須取得你的同意,我現在得從你的後花園翻牆出去,一刻也不能耽誤。」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問道。
他伸出自己的手,在燈光的照耀下我看到他的兩根手指都受了傷,傷口正在汩汩流血。
「你看,我並非在嘩眾取寵呢,」福爾摩斯滿不在乎地笑道,「這確實存在於我的周圍,甚至還能弄斷人的手呢。順便說一句,你太太在家嗎?」
「哦,她出門去見朋友了。」
「真的!只有你一個人在家嗎?」
「是的。」
「太好了,那麼我就可以冒昧地邀請你,在未來的一星期里,我們一起環遊歐洲吧。」
「去哪裡?」
「啊,去哪裡都無所謂。」
這確實很不尋常,福爾摩斯向來對漫無目的的度假毫無興趣,而且我從他那慘白消瘦的面容看出,此時他的神經已經綳到極點。福爾摩斯看出了我的疑問,於是雙手交叉,把胳膊肘放在膝蓋上,跟我解釋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