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宿命牽（4）
賢妃死了？在僖皇子因為此事而愣住，不知如何反應時，葉安卻看到官家的眼神中，閃過一抹滿意的神情。
官家在滿意什麼？
翠微卻在聽到賢妃死於皇宮被圍，心中暗暗發顫，她的父王，若真是做到了這個地步，豈不是真的犯下了滔天大罪？
官家看著因為賢妃之死，而陷入混亂的僖皇子，又湧上一股慶幸，還好賢妃死了，若是賢妃不死，等僖兒成了皇帝，成為太后的賢妃，會利用僖兒的這份孺慕之情，對朝局造成巨大影響！
但死的畢竟是僖兒的母妃，也是他最愛的賢妃，悲從中來，老淚縱橫。又看向翠微，孤孤單單，臉色發白，不知所措。
再看一言不發的韓少伯與葉安，這終究是一場悲劇啊！於是道：「賢妃固然會武功，但那可是秦王訓練出來的死士，他們不知從何處沖入皇宮，竟然首先朝著凝碧宮而去！朕欲阻攔，可你母妃非要讓朕先逃出皇宮，替朕斷後……這……真是！朕有罪啊！」
僖皇子強忍心中悲慟，重重跪下。
是的，從此時此刻起，他的母妃沒有了，但是，這條路他必須走下去：「父皇節哀，母妃在天之靈，見父皇平安，定會欣慰不已。」
韓少伯也順勢跪下，做出悲慟的模樣：「官家節哀。」
但韓少伯的目光卻落在官家身上，他依聖旨在皇城外迎接皇帝，趕來的皇帝完全不像發生過大戰的模樣。身上甚至都不帶絲毫血腥味，卻唯獨少了條腰帶。
官家這條腰帶，少得可真是蹊蹺啊。
官家抹著淚，將目光看向翠微：「微兒……我知道父王叛亂與你無關，可是……你……要節哀……」
官家強忍悲慟，翠微只是緩緩跪下，她不知道官家會怎麼處置，但她知道，到了此刻一切都回不了頭，她正想說什麼：「官家……」
「魚兒為了護朕離開皇宮，隻身攔在秦王兵馬前，已經殉國！」官家說的是催胸頓足：「一日之內，朕痛失愛妃、外甥，連從小看著長大的兄弟，亦跟朕你死我活，這究竟是什麼懲罰？」
柳素鱗也死了？葉安在官家說出這句時，竟然從他眼神中，看到了一絲痛快。
看來柳素鱗的死並不簡單。
但不等葉安細思，擔驚受怕一整天的翠微終於承受不住這隨後的打擊，身子搖搖晃晃，直接倒下！
節哀的意思……原來是素鱗哥哥跟她，從此天人永隔？！翠微只覺晴天霹靂，整個人癱坐在地，腹中翻江倒海，眼前一黑。
素鱗哥哥……素鱗哥哥……
翠微突然覺得身體好沉，素鱗哥哥彷彿就在眼前，一直對著她笑，跟她說著聽不清的甜言蜜語。
她已經失去很多了，素鱗哥哥已經是她現在最重要的存在了，明明很快就能重逢，卻偏偏被命運愚弄！
官家沒想到微兒當場暈了過去，太監急忙叫來御醫。
這個太監一直在官家身邊侍奉，是個精明的人，從方才的話里，他已經清楚了官家的意思。秦王謀反不假，但這位郡主，對官家來說非常重要，斷不可有什麼閃失。
僖皇子茫然地看著御醫，太監將翠微抬走。
母妃死了。
僖皇子腦海中，這句話徘徊不去。
直到所有人都離去，官家則緩緩走到發怔的僖皇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僖兒……」
「父皇？」僖皇子抬頭，官家重重嘆息，在僖皇子身邊席地而坐。他愛賢妃，但這也是沒辦法的，只有絕情斷愛，眼前的皇子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帝王。也只有賢妃死了……太子的身邊，就只有他這個父皇，再無其他人可以左右。
也只有賢妃死了，僖皇子才能去執行接下來的事，這樣，才能讓這個僖兒，從此心無旁騖，再無退路。
「朕知你此時心中悲慟，但斷不可讓你母妃白白犧牲。」官家的手重重拍了拍僖皇子的肩，語重心長地道：「此時汴京內亂，天下危矣，好不容易平定的天下，斷不能毀在秦王手中。你是朕最看重的皇子，接下來，你必須平定秦王之亂，揚威大宋天下，這樣朕百年之後，方能將這大好江山交給你啊。」
僖皇子壓下內心的悲傷，他是皇子，秦王之亂平定后，他就會成為太子，斷不可因私情而壞了天下大事。
他必須忍受。
「請父皇下旨！」僖皇子正了衣冠，鄭重地跪在官家面前。
官家同樣正身，拿出了帝王氣派道：「你可知太尉師應如之子師清夢？」
僖皇子疑惑：「就是太平興國五年，年僅十七歲就中了進士的那個師清夢？」
官家點頭：「柳冰、柳素鱗父子，乃人謀，雖謀所算，不過人事罷了。而師清夢不同，乃天縱奇才，可謀天地事。」
僖皇子記憶中，很少有人能得官家如此盛讚，這師清夢究竟有何本事，可以讓官家如此肯定？而且：「父皇，何為謀天地？」
只見官家的眼底閃過一絲笑意：「自是這山川，都在他的算計之內。」
山川皆可為之算，這不是大才嗎？
汴京地處水系豐沛之地，而師清夢極善水利。他考中進士后，去了都水監，在都水監的那段時間，他以汴京為中心，竟然匯出整個汴京的水系圖，內容不僅包含明河，甚至是地下暗河。
並且他不僅找出了全部暗河所在，甚至還發現暗河流動異常，以及與之相關的汴京地下城。
他上的摺子中，不僅有汴京的水系改造，還有最重要的一部分，那就是以水，滲入汴京地下城，保證從此汴京再無地下之憂。
「師清夢上摺子的事兒臣記得，只是他的計劃開銷巨大，朝臣們至今還爭執不休，此時能有什麼用？」僖皇子皺眉，他隱隱有些不安。
果然，只見皇帝一聲長嘆：「正是大臣們不願花費錢財，這才走到了這一步。」
原來，在汴河外，有師清夢督造，利用原本的湖泊，竟然建造出了一座堤壩。這些年堤壩之處，蓄積了大量的水。
而在蓄水之外，師清夢已經修建溝渠，這些年，已經將整個汴京的水系與皇宮、地下城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