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二章 宿命牽(6)
翠微不管不顧,發了瘋似的往外跑,此時整個交子務都在化為火海!
禁軍們都知道,翠微是謀逆的秦王之子,然而官家已經下旨,秦王謀逆與翠微郡主無關,她依舊是身份尊貴的郡主,永安長公主的兒媳,任何人不得輕慢。
因此翠微要往交子務跑,禁軍們也不敢碰翠微。
於是就這麼翠微走兩步,他們退兩步。
官家本應在此,卻遲遲沒有聖諭,以至於他們竟然直接退到了交子務門口!
「郡主殿下,不能再往前了!」為首的禁軍突然向翠微下跪。
這位郡主的性情,他們在汴京也聽說過,最是柔善,這位禁軍繼續道:「郡主若是有了絲毫閃失,我們自身人頭落地是活該,可家中的父母妻兒,他們也要受牽連啊!」
翠微被這話說得一愣,生生止住了腳步,看著火海,又看了跪著的禁軍。一時竟然進退兩難!
「素鱗哥哥……」翠微雙腿一軟,望著火海,坐在地上,淚水奪眶而出:「你在哪兒……」
火海中,突然有人影一躍而出!
禁軍們回頭。
翠微愣愣地看著這突然出來的人影。
只見一名禁軍打扮的人,抓著柳素鱗的衣襟,將人直接抓了出來。
就在柳素鱗落地瞬間,「轟隆」一聲,交子務徹底坍塌。
柳素鱗茫然地看著已經化為廢墟的交子務,直覺耳邊嗡鳴不斷。秦王說,他是有機會的,要是他能再快些多好!
「素鱗哥哥……」翠微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柳素鱗一個激靈,循聲回頭。只見就在火光之下,明暗之間,翠微站在他身後,一雙淚眼,就這麼情深不移地看著自己。
「微兒!」柳素鱗幾乎是瞬間就朝翠微奔去,生怕這只是幻覺!
直到,微兒被他緊緊錮在懷中,那熟悉的氣味,熟悉的溫度。是真的,是微兒,她還在!
「對不起……」柳素鱗開口第一句卻是道歉:「對不起,是我沒保護好你,讓你受了這麼多苦……」
翠微抬頭,只見臉被熏黑,手臂燒傷,眼睛血紅,不停流淚的柳素鱗。翠微緊緊摟住柳素鱗:「才沒有……素鱗哥哥永遠都是最好的。」
禁軍們也震驚,為什麼柳素鱗會從火海中出來。
但是……太好了……
不知是誰突然說了句:「柳大人夫妻平安,真是太好了。」
接著,就連禁軍都不知不覺笑了起來。柳大人和翠微郡主……都是好人,若是他們都不能團圓,這世間還剩什麼可以期待?
楊文光趁著禁軍們都被柳素鱗和翠微吸引了注意力,隱入人群,褪去這身假的衣衫。他雖然只是個仵作,但與葉安交情匪淺,他深知,官家並不期待柳素鱗活著,救了他的人,肯定不會有好下場。
果然,官家本以為翠微這樣的女孩子,最多發泄一番,等她鬧夠了,自己出來安慰些許,就會懂事地不再添麻煩。
誰知,當官家帶著葉安、韓少伯走出來時,竟然看見狼狽的柳素鱗緊緊抱著翠微。官家的臉色當即陰沉下來。
還好僖兒已經離開許久,否則見了柳素鱗,難保不懷疑賢妃的死。
柳素鱗緊緊抱著翠微,他再也不想讓翠微離開了,這種生離死別,再也不要了。他只想能就這樣,一直,一直,直到永遠。
只是……當他抬眼,看到官家時,與翠微重逢的歡喜,瞬間化為警惕。官家的眼神,閃著不悅,他不該活著出現於此。
「魚兒,你活著,真是太好了。」官家像長輩關心晚輩那樣,語氣溫和,彷彿萬歲殿中,兩人從未劍拔弩張,以生死為交易。
柳素鱗知道,就算他再怎麼不想放開翠微,現在也必須去做最後的了解。哪怕他要面對的是全天下的主人,無法撼動的存在。
「承蒙聖眷,柳素鱗感激不盡。」柳素鱗緩緩開口。
柳素鱗的語氣可不像是說謝,倒像是要跟官家算賬。
而官家的身邊,躲在暗中的大內高手也現身,將柳素鱗與翠微包圍。
韓少伯的嘴角不易察覺地上鉤,而葉安則是輕輕嘆氣,這麼鬧下去,恐怕今晚又要多出一場血案。
然而雙方都沒來得及有任何動作,不知何處傳來的一聲凄厲呼喊!縱橫於整個汴京的水面,突然著火!
那連片火焰,引燃了所有停靠河中的船隻,夜色下的汴京,亮如白晝!
桐油!柳素鱗當即想起那些飄在河面的油桶!
但是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一聲聲爆炸,接連不斷傳來。聽到風聲的百姓,想從屋裡逃出,誰知卻被把守的禁軍阻攔。
韓少伯冰冷的眼神望向那一片片亮起的地方,這就是草民,低賤如草,一把火,就要燒得乾乾淨淨。
葉安的眼神,卻閃過一抹殺意。
「陛下已經是天下之主,九五之尊,難道還不夠!為什麼還不」柳素鱗蓄積了許久的怒火,終於壓不住了:「你當真以為先帝沒有留下那塊太租密令嗎!」
翠微下意識握緊了柳素鱗的手。葉安眼神一頓,將目光看向柳素鱗。
那塊太祖命令……難道是真的?
「很好。」官家終於滿意地點頭:「柳素鱗,若是你將那塊密令交出來,朕自會讓這汴京城中的大火撲滅,下令禁軍允許百姓避難。」
簡直——
惡極!
這就是天下之主,是極致的帝王之道!只要能夠站在這個位置,不管幹了什麼都無所謂,這就是皇帝,是至高無上!如果這天下只能有一個人,那這人只能是他們必須跪著仰望,並畏懼著的皇帝!
「哈哈哈……」江舟刻的笑聲突然傳遍四野,官家身邊的大內高手臉色全數變了!正當他們要出手的瞬間,卻發現手腳一涼!
接著,大內高手發現,不知何人,竟然只是瞬間,就挑斷了他們的手腳經!
所有大內室內,失去了手腳支撐,全數倒地!
江舟刻出現在柳素鱗和翠微身前,一甩手持的長劍,劍身上沾著的血,如同水墨,在地上染出幾點紅色,透著一股詭異的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