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宿命牽（9）
「你說什麼？」僖皇子眼神透出殺氣，但這殺氣，相對官家，實在顯得稚嫩：「你敢再說一遍！」
柳素鱗看著僖皇子，看著濤濤而下的水瀑，以及陷入水患的汴京城。終究，僖皇子還是犧牲了那些看不見的螻蟻。
是時候說出真相了：「犼紋者打算在公主府殺了我時，你傳功救我，那時候我就確定，你修習的心法乃長生門掌門的不傳之秘。」
僖皇子不覺冷笑：「我拜雷霆為師，他曾為長生門掌門，為求朝廷庇護，將掌門不傳之秘授我，有何不妥？」
柳素鱗想起小橙子拜師宴那天，突然到訪的萬正奇，以及萬正奇送他的那瓶葯丹。突然覺得蹊蹺，想不到僖皇子都不知道的秘聞，萬正奇卻一清二楚。
看來長生門並沒有那麼簡單。
「長生門第三代掌門發現，修習內功心法的天賦，可以通過父傳子，子傳孫的血統一代代傳下去。」柳素鱗將萬正奇當時說出的長生門秘聞說了出來：「於是掌門代代篩選之下，終是有了這不傳之秘。」
所謂的不傳之秘，也不過是用血統，限制了修習之人，成為專利掌門一人之物。
柳素鱗對此是不屑的。
但人心終究充滿了私慾，或許比之彈壓私慾，接受它會更好。
「賢妃娘娘本就是長生門選出來天賦卓絕的女弟子，她本應與掌門成婚，卻入宮為妃。而你卻習得了這官家都無法修習的長生門的絕世武功。」柳素鱗道：「賢妃娘娘乃江湖女子，她不可能簡簡單單就這麼死了。但她走了，用自己的性命，為殿下鋪平了通往皇位的路。」
僖皇子聽著柳素鱗訴說長生門舊事，以及柳素鱗確認過武功一事，越聽，越覺得荒誕！他自幼受寵，拜訪名師，文武雙全，結果，卻只是一次次被身邊之人背叛！
如今，更是從柳素鱗口中，得知了最不可能的真相！
短暫慌亂過後，僖皇子突然冷靜，腦子轉得飛快。也就是說，只要官家查清他修習的心法，立刻就會知道自己並非他所出，而是母妃與其他人通姦所生？
一股無邊的無力感，裹挾著不公，竟然在瞬間化為了恨意！
「你早就知道了？」僖皇子看著柳素鱗：「為何一直不說？」
「後周朝榮以養子身份繼承郭威的皇位，亦可開創太平之世。我曾認為，殿下雖非官家之子，走柴榮之路，並無不可。」柳素鱗看著僖皇子，眼底的失望再次出現：「只是……殿下終究選擇了官家的路，學會了將萬民，視作草芥、棋子，忘了他們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
僖皇子自嘲地笑了，柳素鱗居然敢對他失望？他以為人人都像他，天賦卓絕，人見人愛，就算幾次三番逼得官家走投無路，亦能為了他死去的母親，他的才華，而一再容忍。
而官家對他一切的寵溺，都是建立在，他是官家的皇子，他的母妃是官家最愛的寵妃，而他是眾皇子中最像官家的！
這三點，卻被柳素鱗輕描淡寫的幾句話，所謂的真相，就撕得粉碎！
僖皇子看向柳素鱗：「既然你如此失望，何不將此事告知父皇？」
柳素鱗一愣，他下意識並不想將此事告知官家，因為一旦說出，僖皇子就會死。眼前的僖皇子，可是他的表兄啊！
然而就是愣神的這個瞬間，僖皇子卻掐住了柳素鱗的脖子，將柳素鱗提了起來：「魚兒……下輩子若還這般婦人之仁，就不要這麼聰明，還知道這麼多。」
糟了！柳素鱗試圖掙扎，但已經雙腳離地！並被僖皇子提到了堤壩外。柳素鱗出手試圖讓僖皇子鬆手，然而內功盡廢的他，剛一抬手，僖皇子已經運功，讓柳素鱗動彈不得。
「若是你沒被送出汴京，或許還有機會幫我去走另一條路。但是……你若不離開，也許就跟昭皇兄一樣，早已不在人世。」僖皇子看著依舊沒有放棄掙扎的柳素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從生下來的那天就註定了，憑你根本改不了。」
僖皇子的內力，如刀似箭順著脖子，直入柳素鱗心脈，也入了腦，柳素鱗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意識卻逐漸模糊。
「最後告訴你一事。長生門掌門的秘傳內功如水，入體後會化為至寒之氣，將人的氣血化為冰針，等你死後，寒氣自消，無人能查出，你死於本宮之手。」僖皇子說完，鬆開手，將臉色發紫的柳素鱗丟進了水流中。
既然是水中魚，那就回水中去吧。
柳素鱗只記得僖皇子用冰冷的視線盯著自己，接著就離開了。
這一次，好像逃不掉了。希望僖皇子不要做傻事，畢竟萬正奇將長生門的秘密告訴自己，肯定也做好了對付僖皇子的準備。
微兒……對不起……
柳素鱗最後的意識被水淹沒。
僖皇子離開水壩后，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他殺人了。可是，這又有什麼關係，他的父皇，年少時就上了戰場，殺的人不計其數。他此時才學會殺人，終究是晚了些。
現在柳素鱗死了，還有可能知道他秘密的，就只剩……
「殿下，陛下此時已經移駕至……」侍衛見僖皇子一個人下來，立刻上前稟報官家的去向，並打算立刻跟僖皇子去面聖。
然而，還未等僖皇子回答，水壩處突然傳來爆炸聲！只見閘門轟然落下，原被水閘兩側的山道，不知何故，竟然突然崩裂，石塊簌簌而下，很快就堵塞了水流！
再也沒水湧入汴京！
「殿下，這可怎麼辦！」侍衛驚慌，然而僖皇子卻面沉如水：「去長生門，雷霆之死讓他們懷恨在心，當世只有他們有炸毀水閘的火藥！你們跟我，去剿滅逆賊。」
長生門之人，一個不留，這樣他的身世，才能真正成為秘密。
母妃，你安心去吧。僖兒已經長大，我會讓所有知道此事的人，都去給你陪葬！
這是宿命，誰也逃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