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因果
穆青青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
小憐之死給她帶來了莫大的痛苦，以至於醒來時，竟滿臉的淚。
「穆姑娘，你醒啦，奴婢嬌杏，是攝政王派來伺候您的。」嬌杏將銅盆放在一旁，從裡頭撈出一條毛巾來擰乾，「擦把臉吧，您滿臉淚痕，看起來就不美了。」
穆青青如木偶般，任由嬌杏擺布。
良久才緩過神兒來，訥訥道：「小憐她……」
「您放心吧，有少爺出馬，自是將小憐的屍身奪回來了。如今屍身已經送回她母家安葬，並給了一大筆安葬費，讓她家人可以好好給她辦一場後事。少爺仁善，還給了她家人不少撫恤，也算替她了了盡孝的心愿了。」
穆青青黯然垂眸，小憐竟就這樣離自己而去了，她年輕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就已經結束。
「嬌杏，你覺得這件事就這麼結束了嗎？」
嬌杏疑惑抬頭，「不這樣結束還能怎樣？她畢竟只是一個小小的奴婢，像我們這樣的奴婢，在死後能得到這樣的厚待已是幸運了。」
她看著嬌杏那張與小憐有三分相似的容顏，久久沉默不語。
是啊，在主子面前，奴才們命如草芥，她們不敢奢望自己能得到公平對待。
小憐死的時候，是否也因久久沒等到我而寒透了心……
接下來的幾日里，穆青青做什麼都心不在焉。
「青青，住手！你是不是傻了？」寧牧川劈手躲過穆青青手中的棋子，她左手持栗子糕，右手執一枚棋子，竟想將棋子往口中送。
「抱歉，我一時走了神兒。」穆青青尷尬地將栗子糕放下，詢問道，「對了，您替我將錢大嬸和小饅接回來了嗎？」
寧牧川得意一笑，拿起穆青青方才放下的栗子糕晃了晃，「那是自然，不然你以為這東西是誰做的？」
話音一落，角門處便探出一個略顯羞澀的面孔來，「青青姐姐。」
「小饅！」穆青青立即來了精神，緊緊將小饅抱在懷裡，「你們沒事就好。」
緊跟著錢大嬸也走了進來，搓搓手道：「青青姑娘，您的恩情，我們娘倆無以為報，只能好好替您做些吃食報答了。」
「說的什麼話！」穆青青熱淚盈眶，自己在這世上的親人朋友本就不多，又沒了一個小憐，心情跌宕起伏，總是容易感傷。
寧牧川怕她住得不習慣，特地安排錢大嬸來給穆青青做廚娘。
「好了好了，來日方長，你們待會兒再慢慢敘舊，青青，本王有樣禮物要送給你。」
寧牧川拍了拍手，幾個丫鬟魚貫而入，每人手中捧著一件衣裳。
陽光照耀在五彩斑斕的刺繡上，使上頭的圖案愈發顯眼，有牡丹，魚，鳳凰等，十分精巧。
比之前那滿滿一柜子還要奪目，穆青青看傻了眼，驚奇道：「這是什麼衣裳，一看便知並非凡物。」
穆青青被華美的衣裳吸引，寧牧川卻一味專註望著穆青青，心中感嘆，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生得有多美麗？
可話一出口，卻變得不怎麼中聽了，「這算什麼，不過是天衣閣買來的俗物，算不得上乘。只可惜上乘的京綉十分難得，除了宮裡頭的綉娘，便只有當年驚艷一時的柳妙丹能繡得出了。」
穆青青一歪頭，疑惑道：「柳妙丹？那為何不請她來做幾件？」
寧牧川搖頭失笑，「她當妓子時還是十幾年前，現在早已嫁入丞相府為妾，我就算權柄滔天也沒理由逼迫人家周老丞相的妾室替我做衣裳吧。不過幾日後的中元節一定能見到她的綉品，因為每年她都會以丞相的名義供上一副京綉佛像，以祭祀祖先神明。那綉藝針法當真是舉世無雙……」
說到最後，穆青青已聽不見他的話了，只顧自在口中喃喃著：柳妙丹、京綉。
寧牧川自說自話了一會兒，見穆青青出神，伸手在她面前打了個響指，「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穆青青冷不丁抬頭，「中元節……我能參加嗎？」
寧牧川噗嗤一笑，「當然啦！要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給你準備這些衣服？我是瞧你這幾天悶悶不樂的，帶你一起去散散心，到時候整個皇宮會掛滿燈籠，亮如白晝，還有舞獅子，放花燈等節目……」
穆青青又聽不見他說話了，顧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若自己沒有記錯，周芙的生母好像就叫柳妙丹，母子連心，母親蒙難，做女兒的定會全力回護。
中元節也定然少不了溫天祿和她的出席。
「青青，你怎麼心不在焉的，難道不感興趣嗎？」寧牧川略略有些失落。
穆青青打了個哈欠，「不是啊，我很期待，只是最近不知為何分外渴睡，我先回去補眠了。」
寧牧川無奈地嘆了口氣，看來青青還是沒有對自己敞開心扉，總是想離得自己遠遠的。
回到房間，穆青青並未上床安寢，而是走到桌案旁，拿起一隻狼毫宣筆，隨意勾勒幾下，便是一根秀麗的梅花枝，只是上頭還缺幾朵梅花。
她抬頭喊道：「嬌杏，家裡還有沒有硃砂？」
嬌杏掀簾走進來看，心道，穆姑娘不是說要補眠嗎？怎麼畫起了畫，難道是嫌少爺太煩，故意這麼說的嗎？
「硃砂沒了，但銀硃還有許多呢，姑娘，讓我來替您調製顏料。」嬌杏拿起一隻嶄新的硯台，在其中加入銀硃，以醋和清水混合。
穆青青拿筆尖蘸取，在畫紙上畫出點點梅花，艷麗無比，朵朵沁血。
「穆姑娘，您畫得可真好看。」嬌杏毫不吝嗇地誇獎。
好看？當然好看了，這可是以小憐之血畫出的梅花，她的血可不能白流。周芙，你說是也不是？
穆青青微微一笑，又在畫卷中補了兩個字——因果。
緊接著拿起一隻美人扇輕輕在畫卷上扇風，待墨跡乾涸后，將其捲起。
「嬌杏，麻煩你遣人替我將這幅畫送到八王府去，就說是我送給周芙的。」
嬌杏收起畫卷，猶豫著要不要將此事稟報給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