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昏倒
後半夜的飯店包房裡里什麼人都有。
喝醉了當眾脫衣服的、一言不合突然就打起來的、好面子一口氣買兩百瓶啤酒的，最跌碎三觀的一回，是成安照曾親眼看到一男一女，衣衫不整的在衛生間的洗手池前不顧旁人的親熱。
所以，一年的時間裡，成安照也是長了不少見識，不說領略過世間萬物，也自以為遇到任何事也能波瀾不驚了。
可是現在，當龐書景只著片履的站在她面前，被煙霧繚繞著時候，成安照愣得死死的。
完美得如同雕刻一般的身材、英俊的滴落水珠的臉和冰冷黑暗卻閃著凌厲光芒的眼交雜在一起，彷彿仙人下凡，恍惚間，成安照甚至覺得他整個人都被聖光包裹著。
「你對我有意思？」他問。
「啊…啊？」成安照心慌亂不已，砰砰亂跳，情緒也心虛得激動起來，「誰、誰對你有意思？！你也太自戀了吧！」
龐書景垂下眼，自顧自的用毛巾擦頭髮，「那最好，你最好別對我有別的想法，否則會很麻煩。」
「當然沒有！」成安照是喊出來的，聲音差點分叉。
龐書景瞟了她一眼，「那希望你以後也別做讓我誤會的事情。」
「嗯？」
「瓶子。」他抬手指了下。
成安照這才發現，自己拿著他剛剛喝過的酒瓶，正放在嘴邊。
天大的誤會！
「不是，我…」
「行了，今天到此為止，我去睡覺了。」龐書景把毛巾隨手扔在衛生間
的洗手台上，大搖大擺的進了房間，發出咚得門響，彷彿是「不要打擾我」的警告。
成安照站在那裡，憋了一肚子的話。那一晚，她就帶著氣兒睡著了。
大概是席夢思太舒服，她這一覺睡得天昏地暗，睜開眼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床真舒服，像溫暖又安心的擁抱，成安照不願意起來。
華麗的吊燈，柔軟的地毯，精緻的牆紙，還有數不盡也倒不清的金錢的味道。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天堂，大概也不過如此吧，成安照想。她猛吸一口氣，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把這感覺牢牢記在心底。
這時，她突然聽到一陣嘈雜的聲音，混亂而急迫。
清凈被打擾，她皺著眉，穿上浴衣下了床。
「怎麼回…啊！」成安照被嚇了一跳。
這不是龐書景的專用房間么？怎麼會有一個戴眼鏡的陌生男人？
下意識的，成安照裹緊了領口。
「成小姐，您好，我是龐總的秘書，姓金。」男人恭恭敬敬的點頭，「龐總正在卧室打電話。」
「哦…」成安照有些尷尬，感覺自己大驚小怪，一看就是沒見過世面的窮酸模樣。
她站在那裡，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龐總應該還得有一會兒，您有時間換衣服。」金秘書適時給她一個台階，成安照連忙回了房間。
打開行李箱，翻了半天，最後還是穿了件休閑的衛衣。
外面的嘈雜聲更大，時不時還有撞擊門的聲音。
「怎麼穿成
這樣？」剛出門，就是龐書景劈頭蓋臉的質問。
他一身黑色西服看得成安照一愣，有些窘迫。她也知道穿成這樣不正式，但她真的沒有別的衣服了。
「怎麼了？」她明知故問。
「外面都是記者，一會兒你就穿成這樣出去？」
「記者？什麼記者？」
龐書景皺眉，似瞪非瞪的看了她一眼，「我說過，今天會發出我們訂婚的消息。」
「所以，那些記者是…採訪我們的？」
「…」
很明顯，龐書景已經不想再跟她說話了。轉身抬手，金秘書立刻開口，「成小姐，一會兒你們出去會有記者和很多鏡頭，所以，您最好換一身更正式的衣服。」
「可…」成安照咬著嘴唇，更加小聲，「可是我沒有別的衣服…」
「行李箱里也沒有？」龐書景這次真的瞪她了，彷彿在懷疑她是故意跟他作對。
「沒有，我只有這種休閑的衣服。」
咚！門被重重撞到，發出很大的聲響，但這聲響仍未蓋過嘈雜。
時間緊迫。
兩個男人的腦子飛速旋轉，想著如何能避免難堪。但有什麼辦法呢？房間里沒有衣服，外面堵成那樣也不可能送進來。
「算了！」龐書景發聲，「就這麼出去。」
說著，他拉住成安照的胳膊。成安照本能想掙脫，但理智制止了她。
越到門口，她越緊張。
她討厭被人圍住，她害怕被人圍住。
手心，突然感受到一絲溫暖。成安照低頭，原來是龐書景牽
住了她的手。
「外面就是記者，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進入狀態？」
「什麼？」
手騰得一下被舉起來，十指相扣的兩隻手親密無間。
「你現在的身份是我的未婚妻，牽手這種事應該是最正常不過，你那是什麼反應？」
「哦…對不起。」成安照道歉。
她的大腦好像在不受控的放空。她漸漸預感到，門的另一頭，是怎樣的大場面。
「我開門了。」金秘書說。
成安照知道他在跟龐書景確認，卻也稀里糊塗的跟著點了頭。
咔擦一聲，門被打開。
黑壓壓一片，人群、攝像機擋住了走廊落地窗透進來的正午陽光。成安照覺得自己瞬間被吞沒了。
擁擠。
「龐先生，訂婚如此突然，能解釋一下原因么？」
「為什麼選擇是成小姐？」
「聽說成小姐曾經是您公司員工，是真的么？」
震耳欲聾，成安照的耳朵嗡嗡作響。她低著頭，看著地上無數只亂動的腳，小心躲避。
「對不起，請讓一下！」
被牽著向外走，金秘書的聲音就在耳畔。
「請說幾句吧！」
「龐先生！」
「龐先生！」
聲音逐漸模糊，人群中的每一張臉都急迫的說著什麼，她聽不見，聲音匯聚成刺耳到難以忍受的聲音。
成安照發現自己好像耳鳴了。
拉扯著自己的力量還在持續，她被迫向前行進。一張又一張臉如同電影畫面一般飛馳而過，她頭暈目眩，所有的所有都在匯聚成白色。
該死，
視線也在模糊。
手被用力的捏了下，她抬頭，隱約對上了龐書景的視線。
他又在皺眉了。
一定是我做得不夠好，不能讓他滿意，成安照想。
算了，不管了…
身體變得輕飄飄，世界在顛倒，眼前漆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