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後記美女作家備忘錄(2)
我想如果沒有職業帶來或者說積聚起來的心理能量,我肯定不會想到要寫《艾琳訪談錄》這樣一篇小說,而也肯定寫不到現在這個樣子。作為小說通篇都用對話這是一個嘗試,至少我本人還是頭一次做。而且裡面僅有的兩個人物同為女性,並且沒有同性戀傾向,也就是說人物之間連一點曖昧的感都不可能有,這在通常小說里也是非常忌諱的。所以這兩個人必須有真的能坐到一起談的內容,而且要談得飛揚,要談出感覺。當然,作為一個寫小說的壞人我不會放過用這個小說調戲一下時下的訪談,讓有幸讀到這個文本的人重溫一下作為我們大眾性、日常性閱讀那種熟悉的語調,那種不遺餘力、不惜一切展示公眾人物的有問必答。這是我一貫十分留意的生活中的一景,因為有了這樣明處與暗處、台前與幕後、顯赫與卑微的比較,我們千篇一律的日常生活顯得立體豐滿。有一點我自己還算滿意,我自認為這個虛擬的談話達到了預期的設想:它算得上是一個成功的採訪,同時也算得上是一個放肆生動的文本。
4小說秀
想到要給艾琳寫一本書是更靠後一點的事。有一天我與《小說選刊》的艾真還有作家皮皮一起吃飯,聊天,她們對我說為什麼不寫一本書呢?是啊,也許這真是個好主意呢一一我這樣想。小說已經有兩篇了,《艾琳簡歷》和《艾琳訪談錄》,前一篇寫到1998年年底,我們年輕的女作家艾琳已經為自己作了種種追求與努力,可是她總紅不起來,離她夢想的成名與成功永遠只是那麼一步之遙;后一篇已經到了2000年夏天,這一年半令艾琳羽翼豐滿今非昔比,她不僅成名了,成功了,而且也成熟了。兩篇小說在時間上有一定的連續性,在人物緒和心態上同樣也是既連續又呼應當然肯定也有了微妙的以及相當巨大的改變。但這兩篇小說加起來不過七八萬字,單從文字量上說離通常長篇的篇幅還差得遠。還怎麼做?我可是一點兒譜也沒有。
半夜我從睡夢中醒來,腦子一亮,忽然想到可以以艾琳的身份分階段寫上幾篇戲仿小說,比如處女作時代、成名作時代、大紅大紫時代,讓讀者對她寫作的風格有一個直觀的印象。這很像是一個電子遊戲,點擊菜單可以打開;然後再戲仿一下當下的評論,知名的評論家是怎樣的一種腔調和口氣,眾說紛紜又都在說些什麼。再加上比如《我看艾琳》呀什麼,豈不有趣?這個想法令我興奮不已。也就是說乾脆讓這本書成為一個小說秀。好了,就這樣吧,舞台搭起來,燈光打起來,人物走起來……跟時裝秀差不多,帶點兒華麗和誇張,連令人目迷五色的勁頭都很相似。
上手做了我才知道這實在是一件有些難度的事兒。之前我寫過的小說大致都是一口氣講下來的故事,文本形式基本遵守傳統,而到這一本書,文本的實驗性被突出和強化。長長短短的文本,圍繞艾琳來寫,有重疊有交叉,一篇和一篇相對獨立,而一篇與一篇之間又有迂迴曲折、曲徑通幽的東西。同一件事、同一段經歷在不同的說狀態下應該呈現出不同的狀和韻味,甚至應該出現一定的感覺上的偏差,也許是因為記憶的原因,也許是因為敘述緒的關係,總之必須就像生在我們現實生活里的一樣。挺有意思的是寫這本書時只要寫到難以處理的地方,幾乎都是在半夜時分才想出克敵制勝的招術,這在我以前完全沒有過。睡眠成了催眠,沒想到我竟會無師自通以這種巫的方式接近藝術。所以這本書還沒寫完我就學會了失眠。
5戲仿
一個朋友對我說:你要招罵了。他聽說我寫了一堆戲仿文本,又是小說又是評論的,真有點替我擔心,而我卻笑了起來。
《我的煩躁不安的少女時代》在《艾琳簡歷》里標明了是寫於1994年,那年艾琳17歲。所以我仿寫這個小說的時候根本不敢用力,怕一著力就全不是那回事兒了。《像艾琳那樣瘋狂》,在《艾琳簡歷》里的那份目錄單上沒有提到,所以可以看作是她進入1999年以後的作品。而要在1999年中國小說陣勢圖上佔一個位置,小說的質地和分量無論如何不能太馬虎了。否則對中國小說形勢不太了解的讀者一看,還以為我們就是那麼個水準呢。而既說了是戲仿小說,又不能十三不靠哪兒不挨哪兒,總要與那些公眾閱讀到的文本沾邊,否則又算哪門子的戲仿呢?當然也不可以真死盯著誰把誰仿透,跟脫坯下來一樣,或者仿古畫似地連指紋都清晰地仿上去,那換了我也急。我承認《像艾琳那樣瘋狂》這篇小說寫得並不輕鬆,除了想要達到它本身的…些想法和規定性之外,還要時時處處留心別絆到哪塊石頭上,也時時處處留心別讓比我年輕的同行絆到哪塊石頭上。因為常常是有了河流才顯出雪山的,不是自負,我只是不想害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