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潭州舊事（一）

第226章潭州舊事（一）

叢也看著飛機窗外，層層疊疊的雲像是魚鱗一樣整齊地排列，在陽光之下閃爍著金光。

蛋蛋趴在他的懷裡睡得很熟，軟肉壓在叢也的胸口，嘴巴時不時動一動，像是沉入了一個美好的夢境。

黑瞎子無時無刻不戴著他那一副黑色墨鏡，嘴角勾起的笑容若隱若現。

跟長沙的距離越近，叢也心中越被一種莫名的緊張填滿。

他逃避了這麼長時間，還是不得不去面對。

二月紅、張啟山、陳皮、張起靈……

一張張面孔浮現在叢也的腦海之中，叢也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空姐溫柔的嗓音傳遍了整個機艙。

飛機即將降落，長沙到了。

蛋蛋揉了揉眼睛，坐在叢也的懷裡無意識地嘟著嘴。

他的眼中還帶著未散去的睡意。

叢也安撫地將他裹進自己的大衣之中，單手輕鬆地托著蛋蛋的屁股下了飛機。

身後黑瞎子手裡提著包，跟在他們的身後。

叢也在人群之中本來就十分矚目，身後跟著黑瞎子那樣長得又高還騷包的男人，加上懷裡還抱著個小孩兒，他們三個人幾乎是在萬眾矚目之下走出機場的。

司機早就已經等待在門口了，看到叢也他們后眼睛一亮，急忙迎上去接過了黑瞎子手中的手提包。

蛋蛋坐在叢也的臂彎里玩著叢也大衣的紐扣，垂著頭認真又乖巧，叢也伸出另一隻手拉開了車門。

剛踏上去他神情就是一怔。

寬闊的加長林肯後座，並非叢也所想的那樣空無一人。

張啟山坐在後座，長腿交疊，儼然是跟從前一模一樣的動作，但是身上的凜冽和凌厲卻都被柔化了一般。

他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

既不會炙熱得令叢也難以忍受，也不會冷淡得令叢也不適。

叢也抱著蛋蛋在張啟山的對面落座。

黑瞎子跟著進來的時候看到張啟山明顯也帶著驚訝。

他挑了挑眉，又癟了癟嘴，在叢也的身邊坐下。

蛋蛋一邊玩著紐扣，一邊兒小心翼翼地抬頭望張啟山，在張啟山的目光看過來的時候又立即低下了頭。

叢也還真沒有像他之前想象得那麼尷尬和緊張。

張啟山並沒有給他營造出這樣的氛圍。

除了在剛開始看到張啟山時感覺到了驚訝之外，張啟山接下來的言語和行動都給叢也一種單純好友見面的錯覺。

彷彿叢也跟解雨臣之間的事情他們並不知道。

彷彿叢也並不是離家出走而是簡單地離開。

總之，在這樣的情況下，叢也鬆了一口氣。

蛋蛋前期的營養沒有跟上，導致叢也根據醫囑給他買了很多的營養品。

叢也把奶瓶交給了黑瞎子。

黑瞎子熟練地開始兌奶粉。

蛋蛋吮吸著手指，他從前沒有這個習慣，但自從開始通過喝奶粉補充營養后，就有了吮吸手指的習慣。

叢也沒有糾正他，黑瞎子這個專業人士說過這並不能算得上是一個壞習慣。

「知道你今天回來，大家都在莊園里一起動手準備給你做一頓大餐接風洗塵。」

張啟山提前給叢也一個心理準備。

叢也給蛋蛋餵奶的動作頓了頓，他看向了張啟山：「都在？」

張啟山點頭。

叢也咽了咽口水，可能是張啟山現在身上的氣質和態度太過於柔和，以至於他完全消除了對張啟山的戒心，甚至隱隱有把張啟山拉入己方陣營的趨勢：

「一起動手？」

叢也的神情和動作都相當微妙，張啟山輕易地就從他的反問之中讀懂了他的意思。

張啟山嘴角的弧度似乎擴大了些：「放心。」

叢也艱難地扯了扯嘴角。

他也想放心。

他只要一想到陳皮、解雨臣、吳邪等等人聚在一起做飯，他都不寒而慄。

他們真的不會打起來嗎？

做出來的東西真的能吃嗎？

叢也腦洞大開。

腦海中自動浮現出了一幅畫面。

解雨臣笑面如花地端著一碗飯朝著他靠近，漂亮的唇瓣上下一開一合：

「叢也，該吃飯了。」

手上傳來的推力一下子讓叢也從胡思亂想之中回神。

他低頭一看。

奶瓶已經空了。

蛋蛋用手不斷地把奶瓶往外推。

叢也把奶瓶塞到了黑瞎子的手上。

他給蛋蛋擦嘴的時候，行駛中的車輛停了下來，目的地到了。

車門被司機拉開。

叢也抱著蛋蛋下車，張啟山、黑瞎子依次下車。

眼前的莊園依舊是叢也離開時的模樣，但是這次門前沒有站著任何一個人。

叢也靠著面部識別開門，一路走來都沒有看到人。

蛋蛋正好奇地趴在叢也的肩頭，像是被霧靄蒙住的眼睛正四處打量這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叢也輕輕拍打著他的背部：

「以後這裡就是蛋蛋的家了，蛋蛋要和阿媽……一直住在這裡……」

察覺到自己說了什麼的叢也下意識地用餘光去偷窺張啟山。

蛋蛋一直都沒能改口，他被蛋蛋叫阿媽也習慣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直接就說出來了。

張啟山像是沒聽到一樣，神情並沒有多少波動，只是當叢也收回了視線時，他的眼中才泛起了笑意。

黑瞎子就要肆無忌憚多了。

他虎口撐著鼻下，想忍沒忍住，發出了幾聲悶笑。

叢也一頭黑線，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黑瞎子。

黑瞎子立即收斂自己的嘴角。

叢也一個胳膊肘痛毆黑瞎子的胸口。

黑瞎子誇張地捂著自己的胸口，臉部扭曲，彷彿叢也剛剛是在他胸口插了一刀。

蛋蛋太小，尚且還不明白髮生了什麼。

更不懂什麼叫做打情罵俏。

他只能看到阿爸阿媽在打架。

「不啊！」

「阿爸！」

「阿媽！」

「不啊！不打！」

「嗚嗚嗚……」

他著急地在叢也的懷裡彈了彈身體，眼圈裡淚珠兒在不停地繞圈兒，下一秒就要從眼眶裡滾落下來了。

叢也趕緊抱著他安慰：「沒打！沒打！」

黑瞎子心裡暗自得意，湊上來拉住蛋蛋的小手輕輕搖晃：

「阿爸阿媽甜蜜著呢！不打！我們不打！」

蛋蛋臉蛋上掛著淚珠，迷茫地看著他們。

黑瞎子啪唧一口親在了叢也的臉側，用實際行動止住了蛋蛋的哭聲。

蛋蛋終於安心了，他被黑瞎子從叢也的懷裡接了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追究黑瞎子的偷襲已經不及叢也對張啟山的關注了。

他在被親后的第一時間，莫名將視線小心地投向了張啟山。

張啟山錯開了他的目光，留給了叢也一個寥落的側臉。

那是一個叢也沒有見過的張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