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第二十章角落（35）

他越想越痛苦，越想越感到無心在世，毫無目標的走著……走著……也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程。他已經走出了城市，來到了田野，廣闊的田野，遠處的樓房很小，東風刮來，颳得他臉皮疼，但他還是不覺得自己的生命有意義、有價值了。遠遠地聽見有喇叭的響聲。好像那演電影似的，他向那邊靠近，但他還沒有靠近，那看電影的人開始散去，果然電影已經演完了，他一個人待在一個角落裡。難道社會拋棄我了嗎？親愛的爸爸，您為什麼要早早地走去，為什麼不告訴我好多東西，為什麼斷然離去，難道因為我不是你的兒子嗎？媽媽呀！你身體好嗎？我知道您已經毫無能力，其實您已經付出了無窮的精力，為了您的孩子們，尤其為你的小兒子付出的太多太多，你的小兒子不孝，沒有能力養活你，就連自己也……

他忽然想起母親來，那和二哥的一個個可惡的鏡頭還沒有心裡反應的時候，就想到了母親，他太愛母親了，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母親更值得孝敬記憶的人了。更是找不到一樣東西一件事，有一個人比他更想念母親的了。頓時他覺得必須回到母親身邊去，可是如今身無分文，怎麼才能見到母親呢？怎麼去見母親呢？村裡人會怎麼議論他呢，他真的想自殺了之，就是放心不下母親，因為他深切地愛著母親，要是讓母親聽到自己的不幸，一定會痛不欲生的。不，我不能留下母親，那樣做太自私，太殘酷，太無了，簡直還不如一隻麻雀的死去。生命是什麼？

他想去找一下通過堂哥所認識的人，對，芳贄的朋友，去試一下看，能否借幾塊錢，只要走到西安，便會有熟人，即使得不到朋友的幫助，就是去大街上撿垃圾也比在咸陽受罪要好的多。李宏贄你簡直是個凶鬼，沒有人性，有生以來，怎麼會有這樣的哥哥呢？人生呀人生，淡如流水，歲月是殘酷的，總是把最不好的衣服給我披來，多麼渴望自己身上長出絨毛，像原始人一樣，思維簡單，生於無憂無慮的大自然之中該多好啊！什麼是願望？什麼是理想？什麼又是報復呢？那原始的生活多麼幸福，簡直是神秘的天堂，我要是一隻會歡唱的小鳥該多好，啊！免得受到如此虐待，唉……

他來到一個村子，從一個村又轉到另一個村子，雙手早已凍得麻木了，怎麼辦呢？一切失望了，一切都是虛假的，生命也是虛假的，人活著到底為了什麼呢？以前的概念，真理全是一派胡……

當你生命垂危，無法顧全生活的時候，還有什麼大天下的能耐呢？一切想象都會隨著時間的推進，和你消失，可想而知，那任何東西都不過是泛泛生命中的皮毛，毫無擁有的價值。

天上的星星在一顆顆地逃跑者，好像故意逃避這慘淡人生的冷漠似的……

可否看見他們留下一個落伍者，還沒有逃出痛苦的氛圍。是他孤孤單單毫無依靠，沒有信心的人，也許他不懂痛苦，不會痛哭，或許他不會逃避，也許也就根本不值得生存。雖然生命已經付出他的鮮紅的血液和白森森的骨頭。而血液是熱的，是流的，可是我的心是涼的，如同這凄涼的田野，只有冰霜和呼嘯著的寒風。仰望蒼天，何為天理，質問黑夜，你光明何在，我什麼時候才能看到光明？悲傷啊悲傷，我的心一片慘淡，冷漠啊冷漠，我的靈魂僵死一片……

這時候，天已經蒙蒙亮，東方已出現了一道魚肚白色，他堅決地向那曾是他痛苦的地方走去，似乎那已經是遙遠的過去了，今日再去試探並非自找陷阱，而是一種新的挑戰。也許這是他唯一的選擇。

是的，他向市區走去，很快來到了角樓大廈之下，順著寬闊的街道，一直走去，似乎空空的肚子收了一夜寒風的錘鍊，力量頓生，反而更有勇氣和信心了。

他來到「盈光餐館」時，門口停了一輛大卡車，食堂門是從裡面管著的，還能聽見從裡面傳來的酣睡聲。他笑了……

經過一夜的流浪，他已經卷散亂，本來的頭，顯得更加自然優美了，本來的瘦骨顯得更加剛勁有力了。殘酷的夜是難熬的，但正因為夜的冰霜寒流，才練就了這個夾在陰暗角落裡，並沖淡寒流的鋼鐵漢子。李贄蹲在門外的角落，寒風刮來，他緊縮著身子，目瞪口呆，不停地打著寒顫，哆嗦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