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二十三（9）

到房子一看，寶豐果然躺在了炕底下。英子娘連忙彎腰將孫子抱起來。她一看，孫子眼角處正在流血。可能是血流入了眼睛，擋住了視線，寶豐正用自己的小手揉搓著眼睛。英子娘一見，急忙把寶豐的手拿開，一時卻不知該咋辦，兩個人的血流得到處都是。

這時，寶珍哭得越凶了，兩隻手不停地揉著雙眼，並用衣袖擦著眼淚。

英子娘一手抱著寶豐，一手拉一把寶珍，嘴上由不得念叨著：「猴娃猴，搬磚頭，一搬搬到房背後，砸了猴娃的腳趾頭。猴娃猴娃你甭哭，婆給我娃問個倩媳婦。」

回頭，她又哄寶珍說：「乖孩子不哭，咱到醫療站讓你妙手叔叔給寶豐娃抹點葯去。」說著，婆孫三人出了院門。

一路上兩個孩子也沒止住哭。

從楊財東家到醫療站要穿過一個巷子。走到巷子中間，遠遠望見禿子家門口圍著一群人。走近了，聽「砰」的一聲巨響，把婆孫三人竟猛地嚇了一跳。三雙眼睛齊刷刷向出聲音的地方望去，只見一股白氣蒸騰而起。一群小孩歡呼著，一齊擁向一個用鐵絲做成的圓筒子，在周圍撿拾迸在外面的零星爆米花。待白氣散盡，圓筒里的爆米花一下子便顯露了出來。接著，爆米花的芳香撲鼻而來。寶珍和寶豐見了，頓時，沒人哭了，兩雙小眼睛死盯著爆米花。眼看著爆爆米花的師傅將圓筒里的爆米花裝入鳳兒張著的口袋裡，他們才失望地回頭瞅了瞅英子娘，意思是我們也想吃。

「哎，英子娘，這人找你呢。」鳳兒一把將英子娘連孩子拉到剛放下圓筒子的爆爆米花的師傅跟前，說：「同志，這不是你找的人嗎？你問問她，看是不是？」

爆爆米花的師傅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仔細打量著英子娘。

英子娘看一眼爆米花師傅，就感覺眼熟，猛一下，自己似乎又想不起在哪見過。

兩人都愣愣地看著對方。

這時，鳳兒說話了：「這同志說他哥叫滿囤，好像在咱這做過長工。我一想，咱這隻有你家新中國成立前雇過長工。他哥只能在你家做長工了。」

英子娘眼前一亮，一下明白了。就說這人好像在哪見過，原是滿囤的兄弟。難怪他跟滿囤長得那麼像。

「你真是滿囤的兄弟？」英子娘看著那人問。

「嗯。」那人有點激動，「你是？」

「噢，怪不得這麼像。」英子娘越驚訝，「我家在那邊，完了來屋裡坐坐。」

滿囤的弟弟一聽，心裡就明白了，高興地說：「好，我一會兒就去。」

「那你先忙，我給孫子包個傷去，馬上就回來。」

「咋了？」滿囤的弟弟關切地問。

「沒啥，你忙你的。」英子娘說著，繼續往醫療站走去。

到醫療站，妙手先生正好沒事。他見了英子娘進來，急忙迎了出來。他一看婆孫倆都血跡斑斑的，感到納悶，忙問英子娘：「老嫂子，你婆孫倆這是咋咧？咋都成了這樣子咧！」

「唉，甭提了，今有些晦氣，瞎瞎事都讓我攢上了。你就甭問了，先給我孫子看了再說。」

妙手一聽，不緊不慢地用藥棉給寶豐擦了眼角的血漬，然後，湊近寶豐的眼角仔細看了看說：「老嫂子，差一點就碰到孩子眼睛上了。你若真把人家娃子的眼睛碰傷了，看你咋弄哩？」

「他叔，你甭嚇我，快趕緊消消毒吧。要不打上一針消炎針。」

「這還用你說。你只管把娃抱緊，小心娃翻騰。」說完，妙手轉身取針配藥去了。

「喲，嬸子，這是咋哩？」這時，英子娘的親戚紅梅從外面急匆匆走了進來。

英子娘一見忙對她說：「你一天不好好看病，亂跑啥哩。快給嬸看一下。」

「哎呀，媽呀，你婆孫是得了啥傳染病了。這個傷了，那個也傷了，咋這麼會擠熱鬧哩？」紅梅一邊開玩笑，一邊找藥棉。

妙手已給寶豐配好針，詭秘地問寶豐：「小夥子，你哪裡疼呀？」

寶豐見妙手手裡長長細細的針，嚇得不敢說話，一個勁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