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二十八（1）

福娃興高采烈地來到天命家，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問天命：「你看我的眼力咋樣，一看就知道誰是野心家。***野心家肯定都沒好果子吃，這下應驗了吧？」

天命和秀青正忙著埋頭整理縣上在「文化大革命」期間被查抄，前幾天才剛剛返還回來的那些字畫、金銀、瓷器啥的。天命頭抬也沒抬地搭腔道：「事是有那事，可不是還沒定論嗎？」

「哈，這……」正說著，忽然看見眼前這麼多的奇珍異寶，福娃驚呆了。此時，他也不接天命的話了，瞪大那雙老鼠眼，驚奇地問，「這是哪兒撿來的？」顯然，他對眼前的這麼多寶貝頗感興趣。於是，他顧不得吹噓，忙圪蹴下瞧了個仔細。他一邊翻地上的寶物，一邊咋舌，「哇，寶貝呀寶貝，難得呀難得，稀罕呀稀罕！」

「哎，別動，離遠點。」天命站起來，挪一下位子。再圪蹴下時，順便把福娃豁向一邊。

「咦，你掀我幹啥？好東西不興我欣賞一下。我又不搶你的，看把你嚇的！」福娃有點不悅意，剛來時的那點興緻，讓天命這一推，全沒了。

「你沒看見我正忙著嗎？你沒看見有些字畫已破損，根本不敢撞么？你也想跟紅衛兵一樣不知金貴故意毀壞它呀？」天命瞪一眼福娃，示意他搞清楚。

「紅衛兵算狗屁，懂啥。這行我是專家。」福娃一副很不服輸的樣子，「可惜了，可惜了，真真可惜了，如今，這可凈是些缺貨呀！」

「得，得，得，我忙著呢。你是行家，我不跟你爭，你讓我忙完行吧？要不，趕天黑，我還拾掇不完呢。」說著，天命挪了個地方，把福娃又撞向一邊。

「唉，天命，你今是咋哩？我站哪兒都不是地方，都礙你的事。我走人，不就行了。」福娃有點掃興，說著，就要往外走。

秀青知道兩人愛頂棱，還愛在一起，也不見怪，只顧忙自個兒的。

這時，寶珍一蹦一跳地從外面跑了回來，腳還沒站穩，就驚喜地說：「爸，你猜老師今讓我們看啥來？」

見天命沒接寶珍的話，秀青忙抬起頭饒有興趣地搭腔說：「什麼東西？一定是一本從未看過的特好看的小人書。」

「不是，那有啥好看的。」寶珍對秀青的猜測不以為然地反駁說，「是林副主席飛機失事的照片，可害怕啦！」

「是嗎？是不是摔得很慘？」福娃正走到門口，聽寶珍這麼一說，他又返身走到寶珍跟前，一本正經地問。

「可不是，我一個人也沒認出來。」寶珍很老練地嘆息說。

「是嘛！如今你還小。長這麼大，你可能連活人都沒見過吧！」福娃以一位長輩的姿態對寶珍說。

「去，去，去，我不跟你說，誰說我沒見過？」寶珍嫌福娃小瞧了自己，頭扭向一邊不想答理福娃，「你也太小瞧我們紅小兵了。」

福娃一看四向不對，忙客氣地說：「伯錯了，向你道歉。其實，伯不是這意思。」

「哼，還說不是這個意思。」寶珍轉過頭怒視著福娃，「實話告訴你吧，照片我只看了一小眼，還沒看清楚，後邊的同學就急得搶過去了。他們還差點把照片撕爛了呢。你說我能認清人嗎？」

「唉，不能，伯錯怪了我寶珍，就是伯也不一定能看清，對吧？」

「對……不對。不是不一定，是一定看不清才對。」寶珍更正著。

寶珍這樣一說，把三人都逗樂了。

福娃像抓住救星一樣，繼續問道：「那你說伯當年預料的對不對？」

「你，預料的啥，我咋不知道呢？」寶珍忽閃著一雙大眼睛，好奇地問。

「咳，就是……」

「寶珍快去看看寶豐，小心弟弟醒來掉炕底下去了。」天命打斷福娃的話說，「行了，你就別在小孩子跟前賣關子、擺譜了。你先說說，你當年是憑啥判斷的？」

「天命，你是故意裝糊塗呢，還是想套我話呢？」福娃神里神氣地揚著臉，偏著頭，緊閉著眼，梗著脖子不屑地問。

天命看著福娃那可憎樣，憤憤地說：「你個樣，我哪有心思跟你扯淡。你愛賣關子，就別誇大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