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二十八（3）

「嗯！」寶珍抹一把淚，重重地點點頭。

「其實，這身衣服是媽專門給你買的，現在你就試試吧。看衣服合適不合適，漂亮不漂亮？」

說著，秀青把寶珍重新放在炕上，伸手把衣服拿起來給寶珍試。

這時，寶豐不樂意了，二話沒說一尻子坐在地上，「嗚嗚」地號哭了起來。

秀青也不去管，只管給寶珍試著衣服。

寶豐見媽媽不理他，越來聲越大了。腳在磚地上磕得梆梆響，最後乾脆把鞋也拋向了一邊。

正在這時，天命回來了。一見就明白是咋回事。他俯身蹲在寶豐身邊，只一個勁地笑。

寶豐沒轍了，只好撒嬌說：「爸爸，你趕明兒也給我買身新衣服，一定要比姐姐的好看，行嗎？」

「行。」天命拉過兒子抱在了懷裡，由不得眼淚流了下來。他真想把自己痛打一頓。一個父親，竟然給自己的兒子一年到頭買不起一件新衣服，活得真是無能。

「爸，你要說話算話呀。」寶豐半信半疑地叮嚀道。

「一定算數。」天命把眼淚往肚子里咽了咽說。

「那咱倆拉鉤。」寶豐伸出自己的小拇指，挑戰似的說。

天命無奈地伸出比兒子粗大的小拇指，鉤住兒子瘦弱的小拇指時，他感覺鉤住的不是指頭，而是責任。他不忍使勁鉤，只是象徵性地鉤了一下，他怕他萬一兌現不了自己的承諾，失信於兒子。

寶豐高興地拍著小手，伸長了脖子對姐姐和依然一不、眼淚同樣在眼眶裡打轉的媽媽說：「爸爸答應明天給我買新衣服了，我也有新衣服了。」

寶珍聽了，也「咯咯咯」地樂開了花。

夜異常的靜謐。

天命睡了一覺醒來，見寶珍房間的燈依然亮著。他不由披衣，朝寶珍房間走去，想看個究竟。

天命不想打擾兩個孩子，悄悄從門縫向里望去。

當從門縫裡望去時，他看見寶豐正穿著寶珍的新衣服在炕上扭來扭去，並從燈光映襯的影子里不停地欣賞著，一臉的興奮和喜悅。

天命忙把秀青從睡夢中叫起，讓她把衣服披上。他倆一起躡手躡腳地來到寶珍的房門前，天命示意秀青往屋裡看。

秀青一看，差點驚出聲來，他們這才明白，寶豐為啥這幾天不跟他們睡，跟姐姐睡，而且白天老瞌睡的原因了。

兩人看了一會兒，不忍打擾寶豐，便一前一後會意地回到了自己屋裡。

這一夜，兩人再沒合眼。他倆想了很多。

第二天，寶珍起床后，卻沒見寶豐起床。秀青到床前把手放在寶豐額頭一摸，寶豐的頭滾燙滾燙的，她知道寶豐感冒了。於是，她趕忙給他服了幾片感冒藥。她怕孩子燒不退，又到街上買了針劑，給他注射了。

直到寶珍下午放學，寶豐的燒才漸漸退了。

「媽媽，我再也不在半夜偷穿姐姐的衣服了。」寶豐懂事地說。他知道自己捅了婁子。

「傻孩子，穿那麼單咋行？」

「我嫌脫棉衣穿棉衣麻煩。」

「這麼說，你折騰了一夜，也沒睡？」

「也不是，後半夜不知啥時候睡了，可能沒蓋被子。」

「孩子，你傻呀，那樣不感冒，也會涼出病的！」

「我知道爸爸不會給我買新衣服，也不想要姐姐的新衣服，就想在姐姐不穿時，偷著穿一穿，算過年穿了新衣服。以後，我還穿悠悠姐姐的花衣服，再也不怕我班同學笑話我『男娃子還穿女娃子的花衣服呢。』」

秀青再也聽不下去了，她抱著兒子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她不知到底是被孩子感動了，還是自己經歷了太多的苦楚，找到了宣洩的機會和場所。於是，她的眼淚如山洪暴一樣，一瀉千里，將心中淤積的苦難和辛酸，一併沖刷了個乾乾淨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