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一（7）

天命在外圍的偏僻處把英子和英子娘安頓好，由二的父親演出的皮影戲《七箭書》已開演了，這齣戲曾在省皮影戲調演大會上演出時獲獎。***它出自《封神榜》。該劇以武打見長，比寶斗奇，驚險激烈的景，扣人心弦。

這齣戲天命早聽人諞過。說是殷太師聞仲討伐周文王時，崑崙散仙陸壓下山助周，以七箭書法，每夜步罡瞻斗，箭射草人，射死殷太師的幫凶峨眉山趙公明，最後，周文王獲勝。今個人太多，他只能遠遠地瞅幾下，看個大概。

接著是一出諷刺喜劇《屎巴牛招親》。劇大體是說，蜘蛛女杏花選中「屎巴牛」為婿，蝙蝠從中破壞，打傷「屎巴牛」之兄，京官告到虎王台前，虎王傳來蝙蝠，分不清其是禽，是獸。請來鳳主也分不清，遂挖去蝙蝠雙目，不準自由外出，只許夜晚行走，飛禽從此得安。

戲還沒完，天命就早早站在劇場門口等候英子和她娘了。他知道在裡邊散場人多，難找人，大門口是回家的唯一出口。可等戲畢，人一窩蜂湧出時，他不由吸了一口氣。天命眼都看花了，還是沒瞅見英子她娘倆。忽然，有人破了嗓子叫天命。天命循聲望去，見禿子媳婦鳳兒正撥開人群奔了過來。到近前，二話沒說，在人群中東碰西撞把他拽進了劇場的大門。鳳兒一邊跑，還一邊嗔怒天命：「你上了花椒樹了，麻得很么，這會了咋還有閑心消停地站在外邊，英子娘病了，你也不管，英子一女人家又背不動她娘，只知道哭鼻子，乾急沒法子。你們也真是，英子娘本身就有病，人多一擠，她哪受得了？以後，這樣的熱鬧最好別讓她湊了。」說著，兩個人已到了英子娘跟前。天命連忙蹲下身子，英子和鳳兒慌手慌腳地把英子娘扶上天命的後背，天命頭也不揚，只低著頭向醫院跑去。英子也顧不上扛凳子，順手遞給鳳兒，說是勞她將凳子搬回去。鳳兒不推辭，滿口答應著彎腰搬凳子去了。

從劇場到醫院約莫有二三里路，天命抄近路走，大步流星，三步並作兩步疾行，把背上的英子娘一顛老高，自己也氣喘吁吁。英子急得在後邊一邊喘著氣緊跑，一邊結結巴巴地勸阻說：「天命，你慢點，再急也得讓人……我娘，受，不了。」天命還是不敢慢下來，他怕去遲了把英子娘的病給耽擱了。

天命一口氣把英子娘背進醫院大門卻怔住了：他沒想到天這麼晚了，醫院裡還有這麼多人。整個樓道上都躺著人，連坐的地方也沒有，只好彆扭地圪蹴在牆角。看見天命背著一老人過來，那些人臉上麻木得一點表也沒有，兩眼瓷愣愣的，口張得大大地傻瞅。

天命好不容易側著身子，繞過一個個緊卡的床鋪和來回穿梭著的忙碌的人流，直奔急救室，進得門，也不顧人多人少，吼道：「醫生，快看……」

「吼，吼……啥呀？沒看見這麼多病人還在這候著呢！」

「可是，我娘他……」

「你娘，就知道你娘，人家娘就不是娘了。」那醫生似乎很不耐煩，「你，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吧！」

「是，也是，可是——」天命支吾著不知該說啥了。

「還『可是』呢！一邊去先候著，要說『可是』，也輪不到你說，從早起上班到現在，咱們還粒米未進呢，你是不餓呀？」說著，他竟向英子娘走了過來。

「醫生，你快看」英子上氣不接下氣地一進門就喊道。

「你，又咋啦嘛？」

「我！」英子結巴著。

「一邊候著去。」他一邊給英子娘檢查，一邊說，「都說最近流行性疾病蔓延，咋，急性子也傳染上了？」

天命和英子一看那醫生已把英子娘讓到了前邊檢查起來，也都知趣地不再傳，任他一人著牢騷。

「哎，醫生，咱們還沒輪著看呢，咋，他們剛來就插楔子了？」這時，一病人家屬不悅意了。

「你沒看見她是老人嗎？」那醫生轉過頭怒視著那個年輕人。「你若是老人，也一樣，老人婦女兒童優先，不對嗎？」

那人一聽，就不敢再爭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