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偷東西
見方母關上房門，禾茉才徹底放鬆下來，僵硬的身體慢慢靠著床頭，掐著大腿的手懈力。
短短几分鐘，用盡了畢生的演技。
看這情形，應當是留下了，至於剩下的事情……養好傷再做打算吧。
「你也沒有娘親了嗎？」方齊蹲在床邊，小心翼翼地探出腦袋。
「你就是小齊吧？」他人瘦小，站在床邊容易被擋住，禾茉也沒注意到他還在，幸好剛剛沒亂說話。
「嗯！」方齊點點頭，又問了一遍剛剛的問題：「你是不是也沒有娘親了？」
禾茉一愣，很快反應過來，他應該是聽到了她和方母的談話。
「在我很小的時候，娘親就不在我身邊了。」
「那你不要傷心了。」他踮起腳，打開窗戶，指著外面的天空道：「二叔說了，去世的人都會變成天上的星星，在天上保護我們。」
禾茉順著他的手指往外看，一片蔚藍的天空，萬里無雲。
白天怎麼看得見星星。
禾茉伸手捏了捏他頭上的髮髻，暗嘆還是小孩好騙啊……
看著那雙圓滾滾的眼睛，又不忍辜負他的好意，輕聲道：「好，我知道了。」
「是真的！」方齊以為她不信，小臉急得通紅，「我二叔是秀才！趙家村裡最有學問的人，等他回來你就知道了！」
「你二叔是秀才？」
「嗯！他是我們村裡唯一的秀才！」方齊驕傲地抬起頭，滿臉自豪。
他從小就以二叔為榜樣，長大后也想成為像他一樣的人。
禾茉掃視一圈，整個房間除去一床、一桌、一書櫃，再無其他傢具擺件，窗邊的書桌，高矮不平的凳腳，磨損的桌角，都能看出這家並不富裕。
這房間還有書桌，該不會是……
禾茉意識到這個房間可能就是秀才二叔的，家裡的讀書人都尚且住在這樣的房間里，那方母住的地方……
禾茉知道在這個時代，百姓的生活尚不富裕，但真實感受到還是有些震撼。
「那你二叔現在在哪兒？」禾茉試探性地問。
「二叔當然在鎮上讀書啊！」方齊有些嚮往，他已經7歲了，本來該啟蒙的年紀，可家裡沒錢，根本不會讓他去讀書。
「在鎮上？他什麼時候會回來？」
「二叔不常回來的，只有農忙和收稅的時候才會回來，不然奶奶一個人忙不過來。」
提及此，方齊也有些失落，耷拉著腦袋，「我也不常見到他。」
不常回來就好，不然我這漏洞百出的謊話，騙騙心善的大娘還行。
若是他二叔回來，恐怕會露出馬腳。
禾茉還想問些其他的事情，可門外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交談。
「娘！你在不在家？快來開開門！」趙梨花重重拍打著院門。
禾茉透過打開的窗戶往外看，並沒有發現有人進院子。
來人好像喊的是「娘」？
門外的趙梨花見院門沒鎖，裡面也沒動靜，篤定家裡有人，只是不願意出來開門，喊得愈發大聲：「娘！是我啊！梨花，開門！」
「什麼人來了？」禾茉掀開被子，試著下床，發現沒什麼不適感，慢慢往房外走去。
「別出去！」方齊拽住禾茉的右手，想將她拉回來。
「嘶——」她右肩處的傷被扯到，疼得齜牙咧嘴，「我不出去，你先鬆手。」
「是後娘來了，你不要去開門！」方齊張開手臂，執意擋在門前。
後娘？
禾茉一愣，輕聲問：「你……很怕她嗎？」
「我不怕她！」方齊仰著小臉，倔強道：「我已經是男子漢了，要保護好家裡的東西。」
「什麼意思？保護好家裡的東西？」禾茉看著這一眼就能看穿的房子，家徒四壁，似乎沒什麼東西可以偷走。
方齊憤憤道：「後娘會趁著奶奶不在家，偷偷拿走家裡的糧食，奶奶出門有事，都會讓我鎖好家門。」
「方齊！你這個小兔崽子，我聽見你的聲音了！趕緊給老娘滾出來！」趙梨花聽見方齊的聲音，嗓門更大了。
破舊的院門被她拍得「砰砰」作響，「你這頭養不熟的白眼狼，偷完東西就跑到這裡躲著不出來……」
「我沒偷東西！」方齊隔著門朝外喊。
「沒偷東西，你躲什麼！」
「我沒躲！」方齊眼眶發紅，滿臉委屈。
「不開門是吧！你給老娘等著！」趙梨花放下狠話。
門外很快沒了動靜，就在禾茉以為她已經離開時，門外突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門栓居然從外面被趙梨花，用柴刀頂開了！
「碰」的一聲，趙梨花推開門衝進來，對著站在院子里的方齊，狠狠一巴掌。
方齊的臉上，立刻出現一個紅掌印，小臉瞬間腫起來。
趙梨花下手太狠，打得瘦小的方齊連連後退，眼看就要站不穩，倒在地上，禾茉眼疾手快，避開自己受傷的右手，用左手穩住方齊。
還沒等他站穩，趙梨花又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將他拖拽過去，作勢要搜查他。
「還說沒偷東西，拽著褲子口袋做什麼！鬆手！」趙梨花見方齊死死拽住左邊的褲子口袋，拉扯的動作更大。
「我沒偷東西！」方齊啞著聲音，小聲辯解。
「沒偷？那這半塊豆餅是哪裡來的？」趙梨花扯破方齊的褲子，裡面掉出來半塊豆餅。
「這不是偷的，是我昨天吃晚飯的時候，攢下的！」方齊紅著眼睛，撿起地上沾灰的豆餅，細心擦拭著上面的灰塵。
他看著擦不幹凈的灰，心疼極了。
本來就是打算留給二叔吃的，現在沾上灰，吃不了了。
「你不僅學會偷東西，還學會撒謊了是吧！」趙梨花奪過他手裡的豆餅，一把丟在地上。
「小小年紀不學好，我們昨天晚上明明吃得是薺菜粥，哪裡來的豆餅？倒是家裡放起來抵稅的豆餅，莫名其妙少了好幾個。」
趙梨花推開方齊，眼神直往屋裡瞟，「你是不是偷偷拿回你奶家放起來了，讓我進去看看！」
「奶還沒回來，你不能進去！」方齊堵在門口，狠狠瞪著她。
「小兔崽子，給老娘讓開！」趙梨花抬起手，粗糙寬大的手掌直直往他臉上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