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天命時代之人走茶涼
清晨醒來,看看到了上班時間,我梗著脖子、扶著腰,獨自走到醫院,排隊挂號,坐等診療,1個多小時輪到我。
醫生簡單了解下情況,1分鐘不到,就說:「拍個片子吧。」
等片子又花去1個小時。
醫生掃了1眼片子,「頸椎沒問題,是頸部肌肉痙攣。」提筆開了1長溜藥名,遞給我,「拿葯去吧。」前後也就兩分鐘。
划價、收費,總共7百4十2塊錢。
手裡提著半塑料袋葯,僵直著身子,回到單位,堅持到下午下班。
盧飛喊我:「鄭局長,走,到澡堂子泡個熱水澡,也許就好了。」
我覺得有道理。
熱水池裡,跟煮餃子似的躺滿人。我找了個縫隙,臉朝上,腦袋倚靠住水池子邊緣,讓水淹沒到後腦勺,斜躺進水裡,燙泡了半個多小時。轉轉脖子,活動下腰,和往常1樣自如。
早知道,泡熱水澡能解決問題,何苦花7百多!我想。
在換衣間,等汗全落了,包裹得嚴嚴實實回到辦公室,蓋上被子睡了1覺。晚上9點多,提著葯回到家裡。
把葯袋子扔在茶几上,熱下雨荷拿來的包子,吃了,再喝碗熱水,蓋上被子繼續睡覺,1直睡到早晨起床上班的鬧鈴聲響起。
在被窩裡活動下全身,沒有任何不適感。
趕著籌備全省農民專業合作社現場經驗交流會,1晃就是十天,忙起來忘了孤獨,忘了岳1尊。
晚上回家,在樓下看1眼,岳1尊家黑著燈。明白他還在醫院,決定明天探望1下。
在醫院,1向講究的蔣如月,蓬頭垢面。不修邊幅的岳1尊,倒整潔利索,滿面紅光。
「鄭局長,你來得正好,幫忙替上半天,我回家梳洗1下,在醫院這十來天漚著,人都變餿了。」蔣如月有氣無力地說。
我心裡清楚,1向要強、不求人的她,能說出這樣的話,必是煎熬到難以承受的極限了。「整天1個人跑前跑后伺候著,哪吃得消,為什麼不找個護工幫著?」
「不知道你哥是為了省錢,還是為了什麼,死活不讓外人伺候,1說,就使小性子,可著我1個老太太霍霍。」蔣如月不滿地說。
岳1尊嘬著兩個嘴角暗笑。
「沒通知女兒1聲?」我問。
「她在南京1家外資銀行,平常都沒黑沒白工作,還能請假回來?指不上!告訴,也是白讓她擔心。」
「那行,我替你1天,回家好好休息下。」
「半天就行。」蔣如月交代了1下注意事項,背著1大包臟衣服走了。
「自己老婆,這時候不用,什麼時候用?」岳1尊躺在病床上,望著蔣如月離去的背影,沒心沒肺地說。
我微調1下輸液管的速度,「少年夫妻老來伴,得相親相近,心疼著點。」
「哼,伺候我,是她做老婆的天職!我不耍點小性子,怎麼能拿住她。」
看他這個架勢,不但不心疼,還享受得心安理得,我不滿地搖下頭。
岳1尊沒話找著話,「這1病,我才深深體會到人走茶涼的滋味。病了這麼長時間,平時稱兄道弟的1幫鐵哥們,沒有1個人照面。」
我想起上次喝酒時,谷慧卿就這個問題講的看法很有道理,便原話複述出來:「人走,不是茶涼,是他們把精力、時間花在建立、維持新的關係上,顧不上你。」
「不都說,朋友患難與共嗎?我退休這才多長時間,這幫哥們便移情別戀。世態炎涼,人情淡漠,人心難測呀。」
「我最近聽到1首有關朋友的打油詩,閑著沒事,說給你聽聽?」
「嗯。」
「說朋友,道朋友/朋友多了路好走/世人常為朋友苦/不知朋友分69/1等朋友名知己/繫於情愫恩長久/2等朋友謂知心/肝膽相照誠中求/3等朋友稱知音/品行志趣致相投/4等朋友喊知面/時久共事多酒肉/5等朋友叫知人/1面之緣事上休/6等朋友呼知之/胸懷人人美名留。」說完,我看下岳1尊,問:「你的朋友,是這裡面的哪幾類朋友?」
「6等知之朋友,需要知天下之人,懂天下之事,我沒那個胸襟,看來做不到,沒有。說起知音、知心、知己朋友,這個——」岳1尊思考了1下,「屈指可數。嗯——照打油詩里說的,多是知面、知人1類的朋友。」
「人走茶涼的比喻誰都清楚,可你想沒想過其中的另1層意思。」
「什麼意思?」
「『人』,指的是你自己,『茶』指的是你與朋友的友情,這有點道理吧?」
「嗯。」
「那,茶杯指的什麼?」
「這,這茶杯——還真沒想過。」岳1尊搖搖頭。
我靜靜地等著他整理思路。
稍頃,他磕磕絆絆地說:「我認為朋友之間的友情,就是個相互照應,互幫互助。嗯——從這個意義上說,這茶杯嗎,是我的人性、人品,辦事能力等的集合體。」
我笑笑,「你既然這樣看待朋友和『茶杯』,你的朋友大多是知人、知面的,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你怎麼看這茶杯?」岳1尊瞪圓眼睛探尋著我。
「我認為,像我們這些機關幹部,每個人手裡端著的茶杯,應該是所在的單位,而茶杯把兒是單位賦予每個人的崗位和權力。你把自己的人性、人品當做茶杯,自然把為朋友照應、辦事當做了杯子把兒。在這種情形下,想來茶杯里灌進去的,多半是滾燙的『情事』之水。」
「可不,每件事都讓人撓頭。不過話說回來,容易辦到的事,誰會舍臉求人。」沉思1下,又補充說:「你把茶杯視為單位,把茶杯把兒看作權力,似乎很貼切。」
我坐在岳1尊病床邊的木凳上,兩手扶著床沿,「你現在退休了,單位榮耀的杯子可以帶走,可辦事的權力已經喪失,也就是杯子把兒掉了。1個沒有把兒、灌滿滾燙茶水的茶杯,只能晾涼才能捧起來是不是?」
「這合乎常理。」
「你理解了這層意思,那,人走茶涼不就是人之常情。」
「聽起來倒是這麼回事。」岳1尊陷入沉思。
我岔開話題,「看著沒留下什麼後遺症,不過,以後該忌了煙酒、少打麻將了吧?」
「醫生說,這跟酒關係不大,主要是我吸煙太多。以後,煙肯定戒了,小酒還要天天喝著,小麻將還得天天打。我坐了半輩子辦公室,除了講話、訓人,沒有其他愛好。現在退休了,喝酒、打麻將是打發日子的唯1樂趣,連這點都沒了,整天在家守著個黃臉婆活受罪,還不如讓我早點死了好。」
「你們現在沒牽沒掛,沒事到處看山看水旅旅遊,該多享受。」
岳1尊1聽,立馬傷感起來,「年輕時,想吃沒有,現在什麼都有,可牙口不行了,吃不動!中年時,想玩沒時間,現在有大把時間,可腿不行了,腿疼走不了!老天永遠不遂人願,活1天,樂呵1天吧。」
「你們不是在海南買了房子,那兒空氣好、風景好,時不時去住1陣子,不是挺好?」
「跟風買房子時欠考慮,周遭沒1個親戚朋友,出門孤單單,進門孤00。這讓我切身感受到,人不怕窮、不怕苦,最怕孤獨,去了3天就跑回來了。蔣如月還行,自己硬生生住了2十天,最後待不住,也回來了。不比較不知道,如果把霾的問題治理好,咱歷山市4季分明,才是最適宜居住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