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命時代之永遠 永遠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天命時代之永遠 永遠的…

晚上8點多鐘,天完全黑下來,開始舉行「送盤纏」儀式。

我們全家人和全族的人,女在前,男在後,兩人1排,排成隊列。每人發了1把兒點著的香,提提拖拖走出4弟家。

舉著紙車馬的人,在兩個青年的左右護衛下,走在隊5前面。

連成片的香火像繁星閃爍,在道路上形成1條長長的光帶。

這條光帶,是為了給娘照亮駕返瑤池的路而點亮的,是全家人、全族人送予娘的最後禮物、最後祝福,永遠,永遠的祝福!

向南走到村邊的大路,然後沿路向西走,大約2里的距離,到了1個十字路口,隊5停下來,分列站在道路兩邊。

紙車馬擺在十字路口的正中間,胡濱挺直身子,面向4弟家的方向,拉著長音喊著:「來了沒——」

在家裡,大哥臉朝外,跪在娘的靈床前,做出背負娘的動作,「娘,去坐馬車見我爹,要輕輕起來,我背你走。」

寶來深情地說:「嬸子,送你駕鶴西遊,到極樂世界享福了!」

兩個小夥子架起大哥。

大哥小心翼翼地把雙手交叉在背後,像背著1個熟睡的孩子,慢慢走出屋門。

寶來陪著大哥走到大門口停下腳步,走到門的右邊,伸出1隻手拿下插在門邊的撮錢抱在胸前,另1隻手打亮手電筒引著大哥前行。

聽到胡濱的喊聲,寶來在衚衕口可著嗓子應著:「來了——」

中間停頓十幾秒,胡濱再喊:「來了沒——」

寶來沿著我們走過的路,邊走邊應答:「來了——」

在空曠黑漆漆的夜晚,聲音好像呼應成1條直線。

大哥背著「娘」,穿過長長的隊5,來到紙車前。

寶來打開車門,大哥背朝馬車蹲下,把「娘」輕輕放進車裡,就地轉身跪拜、哭喊:「娘啊,1路走好!」

寶來點燃紙車馬,招呼人們把香扔到車上。

看著紙車馬燃燒殆盡,全家人、全族人面向灰燼,齊刷刷跪下磕頭。

寶來見我們磕完頭紛紛站起來,便大聲呼喊:「回家吧,誰也不要回頭啊!」

回到4弟家,我長跪在娘的靈床前……

第2天上午,給娘舉行了入殮儀式。

下午4點多,安排移靈,把娘的靈柩從4弟院子里移到大街上。

我心裡清楚,明天,就是要和娘永別的日子。

天1放亮,村裡的女鄉親們,雙手端著放在條盤或蓋簾上的3小碗水餃來給娘上貢。每個小碗里放3個水餃。

她們依序把條盤或蓋簾供在靈柩前的供桌上,跪下作揖磕頭。等管事的把碗里的餃子倒進1邊的大盆,然後端著條盤或蓋簾上的空碗走回家。

這些餃子,是鄉親們為娘出遠門包的順餃,祝願娘駕返瑤池1路通順。正如我出遠門時爹娘給我包的順餃。

管事的不斷把1大盆1大盆的餃子端到廚房,再加熱之後,分給陪靈的本族的人吃。

姐盛了滿滿1碗,擺在娘的靈柩前的供桌上,跪在桌前邊磕頭邊流著淚說:「娘,這是鄉親們為你包的餃子,你就要出遠門了,多吃點,別路上餓著。」泣不成聲。

聽到這熟悉的話語,我的淚水從兩腮流進嘴角,咸涼苦澀。自從我上大學到現在,每次臨出門坐在飯桌前,娘總會這樣說:「多吃點,別路上餓著。」

這1次,不是娘對我說的,而是姐對娘說的,是我們弟兄5個對娘說的。

娘真的要出遠門,很遠很遠的門,徑直地走,再也不回頭的遠門……

2哥流著淚,把熱熱的餃子碗分給我們弟兄4個,「心裡再難受,再吃不下,都要陪著咱娘吃幾個。讓咱娘不要惦念,高高興興出門。」

我想起爹每次因為我出門時,怕我吃不飽,怪罪娘包餃子少的過往,心裡堵得喘不過氣來,但還是把整碗餃子1個個塞進嘴裡,把碗里的湯也喝得1干2凈,把碗倒扣著舉在娘的靈柩前,強顏歡笑地說:「娘,你看多乾淨,我真的吃飽了。」

大哥、2哥、4弟、5弟也齊齊舉著倒扣的碗,說:「我們都吃飽了。」

9點多鐘,各地的親戚們6續趕來送殯。

姐夫給娘用紙糊了別墅,以及屋裡應有盡有的家電、傢具,車馬、轎車,還有保姆、管家什麼的。

現在用來上供的祭品也與時俱進了,不再蒸麵食,而是白條雞、活魚、啤酒,花圈、帳子也極少,取而代之的是買花炮,雇電子炮車,或者請台戲班子。有的親戚嫌麻煩,乾脆直接多上禮錢了事。

我們全族的爹娘的晚輩們,以及爹娘的外甥、姑表弟的家人們,男的跪在靈柩1邊,女的盤腿坐在另1邊。

只要男管事的喊聲:「來且了——」說明來的是男且。我們這些男的頭貼地哭上1陣子,直到男管事的再喊:「還禮!」才止住哭聲。

接著,女管事的喊:「來且了——」說明來的是女且。姐她們坐在地上,低頭彎腰哭1陣子。女管事的喊:「還禮!」才止住哭聲。

而後,來的且被人領進充氣帳篷吃飯。

現在,流動餐廳盛行,無論是喜宴還是喪宴,所有用工、用具、用品、食材全是自帶1條龍作業。參加送殯的親戚們行完禮后,隨進隨吃。

突然,離娘靈柩4米開外的十字街口吵鬧起來。

4周看熱鬧的人群湧向街口,不遠處放電子炮的、吹拉彈唱小戲班的人也停下來,圍過去看熱鬧。

我們弟兄5個,在靈柩前齊刷刷站起身,抬頭張望著。

人群中間圍著的是個3十來歲,身著1身黑色運動服的青年男子,看身形長得還算直溜勻稱,額頭上、鬢角邊的髮際線平直分明,只是脖子有點長。人群晃動間隙,隱現腳下穿著1雙橙色運動鞋。整個人活像1隻黑羽毛、黃爪子的瘦高大黑公雞。

青年男子似乎站得累了,拉過身邊的1個塑料凳子,老神在在地疊腿坐下來,「來者是客,給根煙抽吧。」

總管事的我的鄰居劉滿倉從兜里掏出1盒煙,從中抽出1根遞過去。

青年人把煙叼在嘴角,在肩上斜挎著的皮包里拿出打火機點燃,輕鬆優雅地吸了1口,慢慢從嘴裡吐出1股煙。把打火機裝進皮包,掃眼周圍的人,順手從皮包里摸出1個偏長的鋼製小酒壺,打開蓋,1手拿著煙,1手抓著酒壺放到嘴邊,1仰脖喝了1口,「嘶哈」1聲,然後,把酒壺蓋好,放回包里。

2哥輕聲對我說:「這是個職業敲白食的。」

「敲白食?」

「聽說哪個村過白事,他們就專門過來敲詐勒索,白吃白喝,臨走還要敲走1筆錢。」

「啊,現在怎麼流行開了這種恬不知恥的活?」我是又驚詫又氣憤。

「職業乞討的人轉行轉過來的。那些過去靠乞討在農村老家蓋樓房、買好車的人,覺得在城市不好乞討,回來后找到了新的路子。打聽到有辦喜事的人家,就拉幫結夥半路堵婚車討喜錢,每個人要給5十塊、1百塊的才能放車走。打聽到有辦白事的人家,派1兩個人來,1張嘴就要3、5百。」2哥似乎對此司空見慣。

「兄弟,這趟也不讓你白辛苦,1口價,2百塊。拿著,快點走吧。」身材高大、頭髮黑白相間的劉滿倉,好臉好言哄著。

青年男子用左手中指和食指夾著煙,斜視著劉滿倉,「2百,你是不是太小瞧我了?我上禮上了十塊,趴在地上哭妗子哭了好幾聲,還給老太太行了禮,到頭來敢情哭錯、跪錯了。你不但要退還我的禮錢,還要賠精神損失費,否則,這個殯我讓你出不成!」

劉滿倉強壓著心中怒火,「你說你年輕輕的,還穿得利利索索像個大學生,怎麼這麼不通情理?」

「喲,好眼力,連我是個大學生都看出來了。實話跟你說,我確實是大學生,雖然是本3,可也是正規學校畢業的,不是野雞大學。」眉宇間透著自豪感。

劉滿倉1看說到了青年男子的心坎上,忙趁熱打鐵,套著近乎,「大學生可不簡單!怎麼不在城市享福,找個風吹不著雨淋不著的好工作,娶個1掐都嫩得出水的城市姑娘?」

「嗨,像我這樣沒權沒勢沒根基的農村子弟,進了機關當不上局長,進了企業當不上董事長,天天被人管著掐吧著跟3孫子似的,咱受不了那個罪。城市大街上34十的老閨女有的是,可整天搽脂抹粉、吃吃喝喝的咱伺候不起。1想呀,還是回農村好,有房子有地不用上愁,想自己種吶,全部機械化了,只管躺在樹蔭涼里數票子就行;不想自己種,租出去,每年收租金也不錯。有點失算的是,回農村找媳婦太難了,別管老的少的,離婚喪偶的,瘸拐病傻的,搶都搶不上。好不容易對付上1個,張嘴要2十萬的彩禮,最終,秋後的莊稼,還是黃了……」他好像終於找到了1個能說話的地方,掏心掏肺地講著自己。

引得周圍的人1頓哄堂大笑。他卻1副泰然處之的表情。

4弟湊到我身邊,「這個人在咱這1片兒待了有兩3個月了,聽說在家什麼活都不幹,整天躺在炕頭上?等著爹娘伺候著,活活把爹娘累死氣死。他叔叔、伯伯看不過眼,把他趕出家門。他這1出來,就加入了『敲白食』的團伙。」

劉滿倉堆著笑臉,「兄弟,聽你1說,也真有難處。這麼著,我再給你加1百,3百差不多了吧。你知道這去世的老太太是誰嗎?她是鄭天豪屋裡的。估計你住得離這兒也不會太遠,1定聽說過鄭天豪的名字吧,這可是周邊十里8鄉的人都認的名號,如果你犯了眾怒——」

「嗯,我小時候聽說過,這名字是讓人挑大拇指的。」青年男子站起身來,向劉滿倉擺擺手,「你別說了,我走!」抓起劉滿倉手裡的錢,大步流星走向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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