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人的1生,得1知己足矣。
欣是我文學路上的知己。
欣1上微信,就直衝沖地問:「怎麼,你要寫1部小說?」
我答:「是的。」
「為什麼?」
「爹的心愿,他認為自己經歷不平凡,想把事迹留給子孫。也出於私心,愛人和孩子1直笑話我平庸、陳腐而又無志無求。其實,我也曾叱吒風雲,也曾慷慨激昂,也曾志存高遠。想搞明白,怎麼老了,卻成了她們眼中的這個樣子。把走過的路梳理1下,好歹做個自我評價。」
「每個人都有人生精彩片段,只是肯停下匆匆腳步,靜靜回顧思考的太少。不過,像你這種平凡的不能再平凡,還準備整理成文字的,算是奇葩。」
「常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下1步,也許會有1個新的人生。再平凡的人,也有回顧感悟人生的權力。」
「你想把你所經歷的人和事都直接描述下來?」
「事無巨細拉流水賬肯定不行,人和事要有重裝組合。事情是世間曾經發生的事情,而人卻不再是我在現實中所遇到的人,就連作為作品主線的『我』,都不是真實的我。這,1般稱作藝術加工,高雅1點叫藝術凝練升華。」
「那就是說,你要做1個判官,對你作品中涉及的人和事,都憑你的好惡做出判詞?」
「這話怎麼講?」
「凡是文學作品,都是以揭示人物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為底蘊,而所有人物的『3觀』層次、深度和廣度,都要通過你的鍵盤敲出來,自然擔當了判官的角色和職責,你敢說這裡面不夾雜你的主觀情緒?」
「這是必然的。」
「這就是了,你的小說,是以你自己的道德準則作為尺子,衡量他人的善與惡、美與丑,他事的對與錯、好與壞,你能斷定你的道德尺子是社會通用、標準的嗎?」
「我哪有那個水平和能力,我僅能代表我自己而已。」
「你覺得你的辨識能力怎麼樣?」
「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你所經歷的人和事,短的34年,長的也不過十多年,你能以人生中的1個小小片段,對所寫人物的人格、脾氣、秉性等準確做出結論嗎?」
「肯定不能。」
「個人有個人的道德準則,還在這1準則基礎上,形成較為固定的人際圈子。你小說中的惡人、喪失道德倫理的人,或許在別人看來卻是個蓋世好人,在圈子裡是個頂級聖人。你能斷定你就是個好人嗎?」
「我怎麼樣,只能由別人評價。」
「你用你的道德準則來衡量1個人,這對小說人物對應的現實人公道嗎?你用1生中的某個片段來定論1個人,這對小說人物對應的現實人公平嗎?」
「客觀講,很難完全做到公道公平。」
「諸多作家為了引人入勝,會走兩個極端,1個是揪住所謂反面人物的陰暗面大書特書,用盡踏上1萬隻腳之能事,把道德淪喪、兇惡殘暴、陽奉陰違等寫到極致。1個是為正面人物高唱讚歌,把美麗善良塑造成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世界瀕危動物1般。其實,任何善良都有其歷史傳承、社會環境因素和階段性,任何醜惡都有歷史淵源、社會背景和階段性。沒有人為行善而生,也沒有人為作惡而誕;沒有人敢說1輩子都行善,同理,也沒有人願意作惡1輩子。你寫之前,能把造就人物的歷史過程和社會根源搞清楚嗎?能斷定他或她未來還是善人或惡人嗎?」
「不能。」
「你既然承認,評價小說中的人物是主觀,是自我,是片面的,還對自己人性不明確,對現實人做出的論斷不公平,對歷史社會過程不清楚,那麼你寫出來的東西,不是貽笑大方,就是貽害萬年。欣強烈建議你,不當這個判官為好!」
我陷入靜默、沉思之中。最後,自己說服自己,同時還試圖說服欣。
「欣,如果每個普通人評價其他人,都要從其出生來溯源;定性其他事,都要從其全程來追根,那麼世人會變成什麼樣子,世界會變成什麼樣子?生命會給人充裕時間,去11查證嗎?」
「……」
「即便真的做到溯源追根,結論就能百分之百準確?結論可以無限地接近真相,但永遠反映不出真相全貌,是不是?」
「……」
「世界本來就是相對完美,人的看法、想法和做法就不能相對嗎?就人論人,就事論事,也算1種相對選擇方式不是嗎?」
「……」
「欣,我不把它當什麼小說、什麼作品,只把我的經歷寫成1封長信,寄給家人,聊以慰藉我懷念爹娘、思念家鄉之情,總可以吧?」
「那我就送你這封長信1個名字:我心我家。」欣隨即退出微信。
我心我家!好有創意的名字。我的思緒凝聚在這個名字上,然後又扯得很遠很遠……
小時候,
家是娘熬的1碗粥,
無論我是晨起還是晚歸,
熱熱喝1口從頭暖到腳;
是爹手裡的1桿煙袋,
生氣了敲我高興了也敲。
長大了,
家是娘站在門口送行的淚光,
我已經走出了村口,
噙滿淚水的雙眼還在瞧啊瞧;
是爹裝在汽車上的1袋袋花生,
還有1包包紅薯粉條和大棗。
爹娘老了,
家是1個小小的窗口,
娘透過窗口1直望著窗外,
盼著我推門進來的1聲歡笑;
爹1口1口抽著旱煙,
任濃濃的煙霧在發梢升起又繚繞。
爹走了,
家是娘獨坐在石榴樹下的身影,
還有小院蹣跚的腳步聲。
娘在1個春花凋0的時節也走了。
留給我的是烙在腦海里的記憶,
還有心裡永遠抹不去的那份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