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我進入孩兒所住的屋子時,孩兒已經睡了,細嫩的臉蛋在月光之下格外的恬靜可愛。這便是我耗盡餘生去愛護的寶貝,是我所有的希望和未來。
每每看到她們,且不論我有多少煩心的事情,都會變得很開心。
我坐在孩兒的小榻邊上握著孩兒軟軟的小手好久好久,久到都快把自己坐睡著了,若木才進來將我抱了回去。
「桃兒倦了吧,為夫帶你回去歇息。」
「若木,你和冥王說完了嗎?」我打著哈欠,強挺精神的問他。本想打量一下他的神色,也好猜一猜他們說的事情是不是很樂觀。可我太困了,怎麼用力也無法將眼帘全部掀開。
若木自鼻子里擠出個嗯字,大步不停的進了我們的房間,將我放在榻上,為我脫去腳上的鞋和身上的外裳。
這些事自打我與他真正的成親后,多數時候是他來做的。他也早就做得習慣了,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即便我張不開眼睛,卻能想象得到,他在做這些事情時,臉上的溫柔有多麼的醉人。
我的郎君長得好看,便是這脫鞋的動作也極是養眼的。
我捨不得浪費欣賞美色的機會,伸出兩根手指將眼睛強行撐開。
只是今日的他卻並沒有往日那般好看了,僵硬的雙肩,結了冰的臉色,冰涼的手指,無一不在告訴我他不對勁。
他那從來筆直的後背竟有些彎曲了,似乎正背著萬鈞重負。而他那雙從來都是星光閃動的眸子中一片晦澀,看得我心裡亂糟糟的難受。
我很想打破他那故作的平淡,讓他將裝在心中的話說出來,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個人背。不論事情有多麼的難,他還有我啊。
可惜他沒有說,我也沒有多問。
他不說,一定有不想說的理由。
而我不問,不過是不想讓他為難,雖然內心來說,我是極為希望他說與我聽聽的。
此前二哥見我與若木總是粘在一處,曾逮了機會與我說過的,他說不管多麼神通多麼寵愛妻兒的男子,也還是需要有自己的空間和世界的。時刻的膩在一處,久了便會覺得疲累和煩躁。
很多時候,男子也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需要一個人的自由。
二哥說哪怕是他最親近的妻兒,也要給他空間,讓他自由。
我從前以為二人永遠的在一處便是最好的,卻忽略了一個男子的感受。而二哥身為男子必定對此有著極為深刻的體會,才會那般的勸我。
自打那時想,我便決定學著二哥說的那樣,重新面對我與他之間的關係。
如果他註定是一隻翱翔九天的蒼鷹,我便絕不會將他變作守在籠中的鸚鵡。美則美矣,總是少了些靈動和生氣。
是以,哪怕我有多麼的想知道他在想什麼,卻也沒有問出口。
等吧,他總有張口的那天。
夜裡我被凍得醒了,這還是嫁與他之後的頭一遭。我支起身子去看,卻見被子不知何時被踢到一邊,渾身冰冷。
旁邊的榻上空空的,他不在。否則,他絕不會讓我冷著的。
身邊沒有他,我總是覺得冷。身上冷,心也冷。
我披上衣裳出去找他,見他坐在廊上我最喜歡的那個位置上發獃。
夜色如華,如玉的男子竟似塊透明的寒冰。在這份冰冷之下,有著他無法言說的苦悶掙扎和不知何去何從。
「怎麼起來了?是不是為夫不在,桃兒便睡不香甜?」
他支著精神強顏歡笑,招手要我過去。
這又是一個例外,此前只要見到我,總是他來接我,似這般召喚我過去的時候著實罕見。
我見他那強扯出來的笑容,心中發疼。
我將自己塞進他比我還涼的懷中,與他對坐著,將頭抵在他頸窩之中,「若木,當年阿爹阿娘是心甘情願的幫著我的,從沒要求我還他們什麼,你不要有那麼重的負擔。雖將阿爹阿娘帶出陣法一事勢在必行,卻不必急於一時。待我們找到穩妥的辦法再說便好。若爹娘知道我們為了將他們帶出來強行而為,定會生我的氣的。便是回來了,也會怪我。」
若木的呼吸變得很重,他沒有回答我,只緊了緊抱著我的手。
我安靜的伏在他的懷中,彼此的心跳聲音,是這靜夜中最美的音符。
外頭的風有些大,我伏在他懷中卻只覺溫暖,不知不覺又要睡過去。
「桃兒不必擔憂,好生睡吧,將這一切都交給為夫,為夫一定會找到好辦法的。」
朦朦朧朧中,我輕嗯了一聲。
「阿爹阿娘為救我能不計生死,如今我自然會等同相報。桃兒放心,為夫定會將阿爹阿娘帶回來。」
「傻瓜,阿爹阿娘要的從不是回報,他們啊,只是要我好。」我睡意越來越濃,不想說話,卻不得不張開嘴。
「是啊,只要你好。桃兒有這樣好的爹娘,真是好福氣,羨煞死郎君了呢。」
次日我起床,便不見了若木的身影,皎月說王上出去辦事了,天未亮就走了的,走時還叮囑要我好生吃飯,他會早些回來。
晚上我睡了一覺后,他回來了。果然回來得很早,不過將過了子時而已!
接連多日,若木早出晚出,常常帶著疲色。
往往我夜裡偶爾醒來,總能聽到他翻身的聲音和長吁短嘆。
事情想必極是棘手,否則他不會如此的。
若木眼見著憔悴了,我心疼不已。
冥王又來了一次,我本打算張羅著一起用些夜宵,正好我新釀的酒成了,讓他們邊喝邊談。
卻不料冥王臭著一張臉,扯著若木就進了書房,嘭的一聲摔上門,將我隔在了門外。
這是我的家,若木都從未這樣的待過我,冥王怎的倒是囂張得在我的地盤將我隔絕在外了?
冥王喧賓奪主,我好生氣。
那扇緊閉的門卻讓我的氣發不出來。
有氣不能發會如何,氣上加氣罷了。
他們在書房中談了多久,我便在書房外站了多久。
冥王那般的甩我,我總要報復回來!
書房的門終於開了,冥王在前、若木在後出來。
我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要罵一罵冥王認清自己的身份,以後到了我的地盤上不要太過囂張。可若木那張臉一出現,我便傻傻的把那些話都忘了腦後了,眼中只有那個瘦了不少的郎君。
冥木經過我身邊,我沒好氣的剜了他一眼。
冥王稍微愣了一下,啟動嘴唇似是有什麼話要與我說,若木跟上來牽住了我的手,告訴冥王天黑路遠,恕不遠送,一路好走。
冥王輕哼一聲化作一股黑煙的離開了。
「不過是摔了一下房門,也至於氣成個包子臉嗎?」他笑著逗我玩兒。
可他那星河般燦爛的眼裡,卻包著許許多多層的心事。
他有事瞞著我!
若木,你可知道,我一直在等著你親口將你心中所想說給我聽,不要讓我失望。
一日午時剛用了膳,我與二嫂帶著孩兒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小三兒,二寶兒越發的壞了,昨日我喂他喝粥,居然尿了我一身。」
「二寶還沒尿過我呢,竟先尿了二嫂,想是喜歡極了你這個二舅媽,真是酸到我牙根里去了。」
「你啊,自打進了花界的門不是吃就是睡的,有幾日是與孩兒一處的?若是想讓他們尿你倒也容易,往後我便不過來搭手了。」
「那可不成,大姐姐說了,童尿可金貴呢,尿在你身上定會有奇效的。許用不了多久,二嫂你就能給我添個小侄女兒了。女娃多好啊,香香軟軟的,還貼心。」
「妹妹好,我要妹妹。」小侄兒聽到了我們說的話,大老遠的跑過來聲援。稚嫩的臉蛋上一片認真,兩隻黑玉似的大眼睛盯著二嫂的肚子猛瞧,好像那裡真的有了小妹妹一般,逗得我與二嫂忍不住的笑。
我與二嫂你一句我一句的玩笑著,開心得很。
這世上偏就有那不著人待見的人,見不得別人開心。
這種人,真的很招人厭煩。
比如正跪在我腳前不遠處的妖王座下四大法王之二的雷和電,很想尋塊粘糕將他二人的嘴巴粘上,讓他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你二位乃是族中舉足輕重的元老,何事捉摸不定偏要本王回去處理?若是事事都由本王親力親為,又養著那許多臣工做甚。」
若木冷著臉將那二位好一頓訓斥,半點面子也不留,將他做為王上的威嚴發揮得淋漓盡致,嚇得那二位法王不住的磕頭。
若木除了與我在一起以外,其實不大喜歡笑,臉色時常的有些冰冷。但似這般說出難聽話的,我還是頭遭見到,也很驚訝。
二王后脖子上冷汗直冒,想是嚇得不清,卻還是將頭磕得嘭嘭直響,「是臣下無能,擾了王上與王后的花族省親。只是事發突然,若不是實在無計可施,臣等絕不敢前來相擾。」
若木冷著臉問究竟發生何事,那二位只哭得天昏地暗的說王上回去看看就知道了,許多事情他們也說不明白。
「桃兒,我便隨他們回去看看。」
「我與你一起回去罷。」
若木壞笑著說不用,「花族與妖族離得極遠,孩兒們太小回來一次不容易。花界景緻迷人,氣息乾淨,是極有益於孩兒的生長的,桃兒你便帶著孩兒在二哥這裡再住上些日子。待那邊的事情完了,我便來接你。」
他與我面對面的站著,輕輕柔柔的勸著我。
我卻知道,他說了這許多都只是他的借口中,終極用意只是要將我留在花族。
他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不想我與孩兒身陷險境,而這六界之中能讓他放心的將我託付的人,也只有二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