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進入第六成就需魂體分離,第九成方能魂體歸一,這期間存在兩個嚴重的問題,一是沒有了魂魄的本體如何守護,另一個則是萬一魂體歸一失敗,又該如何?
先前因我的任性,為了護住若木我失去了爹娘,今日為了將爹娘帶回來我又頂著會失去若木的極大風險。而且在這重重風險之後,結局仍模糊不定。
前面的路我該如何選擇?
為了已經逝去的爹娘失去活生生的若木?
還是任由疼愛我的爹娘繼續的守著那個大陣,永遠沒有還魂和輪迴的機會?
我要黑暗中劇烈的顫抖著,如同墜入無底深淵一般渾身冰冷。
無論哪個選擇,都如同剜我的心一般,疼痛難忍。而無論放棄哪一個,都將是我畢生之痛,永遠的遺憾。
怎麼辦?
我的思緒驟然間無比凌亂,若木和阿爹阿娘的臉在我眼前不斷的出現,他們都笑著在和我說話,可我耳中全是刺耳的鳴叫,什麼也聽不清。
如此艱難的抉擇幾乎打垮了我的意志,那鳴叫刺得我腦中混亂不堪,精神就處在崩潰的邊緣。
啊!
我張開雙臂,有什麼東西似乎就要從我的頭頂衝出去。
元朗一指點在我的神庭穴上。
力道不大,卻足以令處在顛狂邊緣的我清醒過來。
耳中尖利的鳴叫消失了,我捂著狂跳的心口蹲了下去,眼淚無聲的流了下來。
我是回來了,但事情還在,我仍不知如何選擇。
我想起強行進來時小四那一臉為難的樣子,想必也是深知其中關竅的。
而自打我入了這石洞,不僅沒有見到若木的本體,亦未能感受到他的氣息。
若木將本體藏在哪裡?他的魂魄與本體有沒有事?如果他已經魂魄離體,那他還能平安的回歸嗎?
一切的問題都只是我的猜測,沒有答案。
我蹲在地上雙腿軟,竟突然的害怕知道真相,便毫無骨氣的想要打退堂鼓了。
「當務之急是確定若木練到了哪一成。」
元朗淡淡的開口。
他似乎總是這般淡淡的,並不將任何的人或事放在心上。可也就是這麼淡淡的一個人,卻為了給心中的人要一份我的骨血而與我做了交易。
可見世上之人皆有情,那我與若木願意為了彼此去死,便也算不得什麼了。
若木!若木!
我顧不上會不會影響他,也想不了那麼多,幾步便奔進山洞之中扯起喉嚨用我所有的最大的音量呼喚他。
我要確認,他是不是安好。
許是我沒能控制好自己,以至靈力外露,聲音加上靈力形成強大的衝擊波,震得四周山壁上不斷朝下掉斷了的石塊。
一時間,斷裂之聲不絕於耳,灰塵騰起,原本清幽的所在變得凌亂不堪。
「你這樣會引起石崩的。」元朗的聲音中帶了幾分沉冷。
我的聲音撞上石壁又彈了回來,在這偌大的空間中不斷的來回撞擊,形成空洞的回聲。
他仰起頭觀察著山洞,似乎想要從中找出什麼。我則不管不顧的左衝右突的想要找到若木藏身的地點。
這裡並沒有可藏身之處,我沒能找到時若木。
若木不在這裡嗎?那外頭的小四一本正經的守著做什麼?做出這等假象給誰看?他不在這裡,又會去哪裡?
找不到他,我陷入絕望。
「你看!」
元朗突然指著我的身後要我看,他那雙平靜無波的眼睛里有什麼東西在閃動並不斷的升高。
我驀然回首,不覺被眼前的一切驚呆了。
只見那條石橋自湖心一側開始向上揚起,湖水沸騰了,發出隆隆的響聲,水花翻滾著,一個透明的空間自水底冉冉而起。
「那是什麼?」
我從未見過如此神奇的東西,明明清透得看不到外緣,我卻清晰的認為那是個正四方的形體,裡頭有淡紅色細屑呈螺旋狀向上涌過去,碰到空間頂之後即刻消失不見。
在這片細屑當中,坐著個青衫人。墨發垂在面頰兩側,看不清臉面。他正雙手結印,穩穩的坐著。
細屑終於飛盡,青衫人開始在空間中自轉。越轉越快,最後快得我只看得到一條龍捲風。
喀的一聲輕響,青衫人衝破頭頂禁錮,長身而起,墨發隨著人飛起帶動的風一同飛舞,猶如一隻兀自舞蹈的妖。
他不斷的旋轉著,漸漸的被層原色光芒籠罩其中,如同升入聖天道的神祗。
湖水沸騰得更加猛烈,逐漸形成一條空心的水柱,最上方花朵般綻開,濃郁的靈力不斷的溢出來,滲入原色光圈,全部鑽入青衫人的身體之中。
那應該是絕世的神能,我此前做夢都不曾夢到過,不覺看得呆住。
我素來知道若木修為高深,只是沒想到高深到這種程度。便是見多識廣的元朗,也難掩眼底的震驚。
我仍未看清那人的臉,但卻自這片繁華之中隱約嗅到了獨屬於他的清冽竹香。
是他嗎?是他吧!
青衫人的旋轉速度慢了下來,湖水歸位,平靜得如同一面鏡子,絲毫波瀾不起。
那人自山洞頂端凌空踏步而下,闊大的衣袖隨風鼓動,一頭如墨長發飄向後方,露出一張令人見之失魂的絕色面容。
「不是要你好好的在家等我,跑過來做什麼?」
我傻傻的看著他由遠及近的停在我面前,仍未回過神來,只獃獃的看著他,想要確定這一切是不是夢。
直到他將我扣入懷中,清冽的竹香溢滿我的心口,我方才活了過來。
幸福來得太快,以至於我準備了那許多的責備和質問沒有一句張得開口,只有淚水不聽話的一直湧出來,打濕了我的臉,也濡濕了他的發。
「桃兒乖,不哭,為夫這不是好好的嘛。」
「你幹嗎又騙我。」終於,我回過了神。
面對著這張我惦記多日的臉,感受到他真實的溫度,我恍如隔世般,竟有了片刻的恍惚。
聽到我的質問,若木眸色加深,懷抱越發的緊了。他自是有他的想法,只不過是不想我擔心而沒有告訴我罷了。但我與他夫妻一體,我想要爹娘回來,又如何不心疼他呢?
我貼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跳沉穩有力,我那顆驚惶不定的心漸漸沉靜下來。
他越過我,看向元朗,臉色不太好看,「元朗太子前來妖界可是有事?」
我猛的想起來,身後還有個元朗。
當著外男的面與郎君如此親近,是我過於輕佻了。而我在未與若木交待的情況下,便將曾是死敵的元朗帶入秘地,誠然是我的輕率。
狠狠的吸了兩口竹香后,我尷尬的離開若木的懷抱站在一邊,不敢抬頭看人。
若木知我臉皮掛不住了,捏著我的手要我抬起頭,我只好將頭抬起來,眼睛卻只能四處亂看著裝作研究此間裝飾,卻不敢再看他。
若木寵溺的搖頭失笑,元朗冷冰冰的臉上也難得的有了緩霜的跡象,我卻越發的不自在,感覺自己成了供他們欣賞的猴兒。
「妖王好根基,竟大成了,在下佩服。」元朗突然抱拳一揖。
我一驚。
元朗乃六界當中少有的絕高修者,能得他親口稱讚的,定是極不簡單。換句話說,他將話說得如此艷羨,若木所成必是超越了他的高度。
大成了?是那個什麼雙魂法大成了嗎?
我疑惑的將眼神定在若木身上。
不看則已,這一看還真看出些不同來。
從前的若木美艷絕倫的臉後頭蓋著的是沉穩剛烈,今日的他卻在這份美艷之上更多了幾分飄逸洒脫。
想是那功法當真如同元朗說的那般神奇,不僅將他的修為提升一個高度,更是連同通身的氣質都發生了改變。
按我這拙劣的修為來看,他的這種改變是超越生死的。
「元朗太子過譽了,此番能夠大成,還要多虧岳父岳母的福澤庇佑。否則,便是我尋遍天下聖葯也是不可能的。」
花界靈氣濃郁,當年阿爹阿娘又是將帝屋種在了靈氣中心的禁地之中。那裡的靈氣不僅將他的本相滋養得枝繁葉茂,便是連他的本體也受益匪淺。有此根基存在,若木修得成雙魂大法,也在情理之中。
當年爹娘舍了自己成全了他,今日他又用爹娘的成全修成大法去帶回爹娘,可見世間萬事皆有因果。正是有了爹娘種下的善因,才有若木今日的果。而這果的受益之人,既有若木,亦有爹娘。
真是不錯!
元朗淡淡一笑,目光中卻仍是寒涼一片,並沒有什麼溫度。想是這個笑容,也不過是出於禮節,並沒什麼真心。
我且不管他什麼真不真心,反正我與他各取所需,待事情完成便與他各奔東西,要那真心做什麼?他只管寒涼他的,我便也只管熱烈我的,互不相干。
雖然我特想與若木躲在屋子裡好好的說說話,但尚有事情需要談,也便歇了這份心。
好在他完好無事,晚些再聊也沒什麼的。我與他尚有無數個夜晚可以共享,有多少話說不完?
元朗在前,我與若木在後,一同出了山洞。
山洞裡極暗,我剛將頭探出山洞,便有束光線直接打進我的眼睛中,白亮白亮的,刺得我趕緊伸手遮住眼帘,眼角餘光卻見到小四正縮著脖子將身子貼在山洞壁上,盡量的縮小存在感。
外頭已是夕陽殘輝,並沒有什麼白亮的光,只是我的眼睛適應了黑暗,乍一見光芒便有些受不了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