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不可大意
知道消息屬實之後,趙容與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好。
前朝的時候,倒是也曾經有過類似的案子,但他沒想到,小皇帝竟也會走到這一步。
喬遠策沉吟著,神情里就見了喜色:「這樣的話,那咱們倒是可以準備一下了。」
小皇帝一死,那些抵抗的軍隊,更加如同摧枯拉朽似的,要倒塌個徹底了。
趙容與說是,壓著心底那點莫名的情緒,沉聲道:「不可大意。」
喬遠策說了句明白,又跟趙容與商議了一番詳細的,這才離開了軍帳。
只是他們沒想到,沒等開戰,先迎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喬德成。
小皇帝死之後,朔方城內就亂了套,那些曾經的牆頭草們,倒是在這個時候急切的開始給自己尋找出路。
於是他們想到了趙容與。
天家的恩怨,如今其中一方都死了,那麼恩怨消散,他們總不至於被連累吧?
幸好當初小皇帝打算留著喬德成當底牌,所以雖然囚禁著,但總歸沒有真的將人殺了。
這個時候的喬德成,就成了他們的希望。
奄奄一息的喬德成被好生養了幾日,連同著降表,一同送到了軍帳內。
喬德成本人精神頭不大好,但腦子還在,先把降表放了,一面道:「新舊秩序的衝突里,難免有殺雞儆猴的。朝中這一批,有些不可不除,但也有能留的。」
比如一些膽小怕事的,未必做不好手頭的事情。
水至清則無魚,何況有些真有才華本事的,便是建立新秩序,也是要用上的。
這一點,趙容與的想法跟他一樣。
十月底的時候,喬家軍率先開了朔方城的城門。
那一日是個艷陽天。
喬遠策這一生,許多次的穿著甲胄進出過朔方城,唯有這一次,是以不同的身份。
那日出城后,百年清正的喬家成了亂臣賊子。
而今日進城之後,喬家再次是忠臣良將。
成王敗寇,不過如此。
……
史書載:建成七年,懷王趙容與破朔方城,即皇帝位。
冬月初九,祭告天地,同年廢除建成年號,改為民安,取國泰民安之意。
皇宮被重新修繕了一番,趙容與並沒有立刻住進去,暫且還在懷王府。
還沒有登基大典,懷王府里來來往往,快要將這裡的門檻給踏破。
趙容與忙得腳不沾地,鳳無涯直接住在了懷王府內。
無他,這人現在的身體,若是沒有人盯著,誰知哪日就直接駕鶴西去了。
他幾乎快將這些年攢著的壓箱底本事都用在了趙容與的身上,才堪堪把這人的命給續上了。
如今趙容與體內的毒素幾乎全部都給拔出,可是因著接連忙碌,人倒是紙片似的瘦了下去。
夜裡他忙到子夜,沒等來決明送來的葯膳,只等到了一碗湯藥。
彷彿放了十斤黃連。
趙容與喝了一口,舌頭都木了,問:「師父又換配方了?」
決明輕咳一聲,沒太敢看自家主子,壓著聲音說:「不是鳳老先生換的,是喬小姐。」
趙容與啊了一聲,又問:「她來了?什麼時候,怎麼沒人告訴我。」
這段時間他忙得很,喬璃月也不遑多讓。
戰事不在京中,但天子腳下還是受到了波及,何況當初小皇帝做的孽,總得有人來收尾。
於是,不但是朝臣,就連朝臣家眷們,也都在這個寒冷的冬日時節,幫著一同善後了。
施粥搭棚,看診贈葯,與官府一起,維持著朔方城內的安穩。
而這個帶來最直觀的壞處就是,趙容與幾乎要七八日才能見一見喬璃月。
他眼睛都涼了,決明覺得自家主子還挺可憐的,但是一想到喬小姐是因為什麼,又覺得自家主子該。
「來了,正看見您跟人激烈辯駁呢,喬小姐說……」
他再次咳嗽一聲,模仿著喬璃月的聲音「既是這麼忙,我便不打擾了。倒是我瞧著你家主子聲如洪鐘,頗有舌戰群儒的風采,想必先前藥效很不錯,且再加一些吧,好叫他明日更有力氣些。」
葯是喬璃月親自熬的,特地告訴他們,往裡添了黃連,說是清火解毒。
能不能清火不好說,反正他瞧著當時喬璃月的架勢,倒是火不小。
這也不怪喬璃月。
早說了要讓他遵醫囑,結果這話到了趙容與這裡,次次都是左耳進右耳出,這人偏生十分會裝可憐討好賣乖,於是到了最後,不忍心的是喬璃月,生氣的又是喬璃月。
趙容與一聽,就知道自己這是把人惹急了,於是也不嫌棄葯苦了,直接端著碗,咕咚咕咚全都灌了下去。
末了,又問:「只留了葯?」
決明點頭說是,往日喬璃月但凡過來,哪怕見不到人,也會留一包飴糖。
今日連飴糖也沒了。
於是白日里還能舌戰群儒的趙容與,這會兒氣勢慫的連女子都打不過了。
他想了下,索性直接把碗一放,說了聲:「我出去一趟。」
這大半夜的,決明頓時攔著:「外面飄雪花了,您要不明日再去?」
結果就被趙容與瞪了一眼:「明日,等她火氣更大么?」
何況他許久不見喬璃月,也想解相思。
決明不懂,但決明不敢阻攔。
但趙容與才出門,又站住了腳。
月色深沉,雪花飛舞,有個女子站在庭院里,撐著一把油紙傘。
大氅將她整個人都罩住,只露出一點小小梨渦的臉。
趙容與都愣住了,幾乎疑心自己是在做夢。
還是決明反應快,連忙溜走了。
「你說誰火氣大?」
女子的聲音溫溫柔柔,笑意還在臉上,趙容與先反應過來,連忙笑著去替她撐傘,一面摟著人往房間里去:「這麼冷的天,怎麼站在外面?」
喬璃月睨了他一眼:「諾。」
她舉起手,趙容與這才瞧見,喬璃月的手上還勾著一個油紙包。
「回家路上,發現落了東西,趙公子,這是你的么?」
她一聲趙公子,趙容與的骨頭都軟了,嘴角笑容壓不住,嗯了幾聲說是。
「何止是我的。」
他將油紙傘收了,替喬璃月解開大氅,十分沒皮沒臉:「這位喬小姐也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