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抉擇（5）

她的話音剛落，巷口方向有輕輕的響動傳來。幾人都屏住了呼吸。很快，前方出現了一道很小的亮光，那不是礦燈的光，那是鮮活的世界射進來的光芒，一個人影從那裡爬進來，進來后馬上又把亮光堵住，然後打亮頭上的礦燈，弓腰向這邊走來。豁子急忙迎上去：大哥，你回來了，外邊怎麼樣，出去行嗎？

趙漢子神緊張，呼吸急促：你們上來了……可不得了啦，外面出大事了，蔣福榮被炸死了……

幾人都被這消息驚住了，好一會兒才相信是真的。趙漢子說，大約半個小時前，蔣福榮坐的轎車突然生爆炸，剛上車的他當場被炸死，屍體燒成焦炭。

這……太不可思議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啊……

志誠知道，蔣福榮不是好東西，是李子根的幫凶，他怎麼會突然被人炸死了，誰炸的，為什麼……

二妹先緩過神來：這……我哥怎麼樣，沒事吧！

他沒事。趙漢子哼了聲說，還哭了好幾聲，起誓願說要報仇……正好，趁亂把他們送出去吧！掉頭走了兩步又扭回頭說：對了，多虧天沒亮，要是在白天，你們在井下呆這麼長時間，乍上去眼睛受不了！

往外走的時候，志誠忽然想起打電話的事，急忙問趙漢子況。趙漢子支吾著說：這……我忘了咋擺弄了，打了半天也沒打通，怕你們惦著，就回來了，你們出去自己打吧！

志誠不知趙漢子說得是真是假，也許他真的不會打，也許是看出二妹的態度，不想這麼做。

幾分鐘后，幾人終於走出黑暗，來到鮮活的人世。啊，一切是多麼美好啊！儘管很緊張，很匆忙，可志誠還是忍不住四下打量了一眼。趙漢子說得不錯，儘管是凌晨最黑暗的時候，可在井下已經呆了幾十個小時的他們，還是覺得外邊是這樣的明亮，明亮得有點刺眼。瞧，鐵灰色的天穹是多麼的深遠，多麼的純凈，還有幾顆明亮的星星，正向你微笑著。瞧，大地是多麼的廣闊，多麼的親切，就是眼前這遍體鱗傷的山嶺，也顯得那麼的美好。啊，世界，你好，我終於出來了，活著出來了，又見到你了。不知不覺問，志誠的眼中盈滿了淚水，肖雲已經抽泣出聲。二人的手又下意識地緊緊抓到一起……小心，別出聲，跟著我，現有人來就往黑影里鑽，咱們先到我師傅家躲一躲……

志誠從激動中清醒過來，現眼前的景象有些眼熟……咦，這不是自己那天清晨走過的路口嗎，還遇到一個瘋女人……看來，烏嶺的地下真像豁子說的那樣，像蜘蛛網一樣四通八達呀！

出了井口，志誠和肖雲、張大明都說自己能堅持，不用人攙扶。可是才走幾步，志誠就感到腿軟，身體虛得厲害，很快大口大口喘息起來。他咬牙堅持著。好在路途不遠，很快就進了住宅區，來到一個簡陋的小院外面。看來，趙漢子已經安排好，大門沒鎖，一拉就開。走到一幢低矮的平房門外，門無聲地開了，一個男人混濁的聲音在裡邊小聲說：快進來！

屋子不大，是那種農村常見的兩間房，外屋是廚房，點著一根蠟燭，一個年輕女人的身影在灶台下忙著，灶台的鍋冒著熱氣，散出一股親切的農家飯菜氣味。裡屋卻亮著電燈，但是，一條棉被把窗子捂得嚴嚴實實。炕上已經擺好了炕桌和碗筷，看來，還有熱飯吃。燈光下，志誠第一次看清了每個人的形象，個個都是烏漆麻黑，肖雲更是和平日判若兩人。女人端進一盆溫水來：快，都洗一洗。

洗臉時，二妹對大夥說：你們先吃點，我去開車，一會兒就回來。說完匆匆出去了。志誠忽然想起電話還沒打出去，想招呼她已經來不及了。

洗完臉，一盆大米飯和兩大碗土豆熬白菜端上來，女人還先給每人倒了碗開水。志誠、肖雲、張大明也沒有客氣，上桌就吃起來。熱水、熱飯、熱菜、熱炕……啊，有多少天沒嘗過這種滋味了，志誠覺得眼淚又要湧出來。幾人都沒說謝字，屋裡很快響起稀里呼嚕吃喝的聲音。趙漢子和豁子也餓了，跟著吃喝起來。主人是個六十齣頭的老漢，他不時出外看一眼，回到屋子就站在地下，看著幾人吃喝，還有些歉意地說：吃吧，多吃點……家裡也沒啥好吃的，都是抓急做的，墊補墊補吧……你們放心，出不了事，我這破家沒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