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籌劃
古傑爾梅斯,臨時野戰醫院。穿著1身藍白紋的病號服,薩夫瓦穿過光線昏暗的走廊,1瘸1拐的走到樓梯間門口——他身上的傷其實早就痊癒的差不多了,即便沒有完全恢復,也不至於走路還需要1瘸1拐的,不過,為了能夠有借口繼續在醫院裡住下去,他總是要裝裝樣子的。
古傑爾梅斯國立醫院是衛國戰爭結束之後的1947年建成的,而這棟住院樓從醫院建成之日起,便已經投入使用,換句話說,到今天為止,這棟樓已經有將近半個世紀的歷史了,儘管在這半個世紀的時間裡,這棟樓經過了數次的翻修,但它的殘破老舊卻已經沁入骨髓,不管怎麼粉飾也遮掩不了了。
大樓內的供暖倒是很不錯,也正因為如此,混凝土的樓梯才顯得更加滑膩潮濕,踩上去濕噠噠的,感覺還有點沾鞋底,給人1種噁心的感覺。
樓梯內的牆壁已經斑駁,有些地方的膩子已經脫落,裸露出內里混凝土的牆面,還有些地方則變了色,黑灰色的污痕1片1片的,就像是臟污的舊桌布。
順著樓梯下到1樓,在去往地下室的階梯口處,3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正湊在1塊說笑,看階梯口處煙霧繚繞的樣子,很顯然這幾個人是湊到這裡來抽煙的。
「下午好,薩武什卡,」看到薩夫瓦從樓上下來,1個手裡捏著半截煙捲的女人笑道,「今天感覺怎麼樣?」
「下午好,多尼婭,」薩夫瓦步下樓梯,迎著女人的目光看過去,笑道,「感覺還不錯,估計再過上兩3周,就能出院了。」
被喚做多尼婭的女人笑了笑,似乎又想到什麼,面色1肅,小聲說道:「你還是再多住上1段時間的好,我聽說格羅茲尼的戰況不太順利,你是在第237空降團服役的吧?你們團好像又被派到格羅茲尼去了,過去幾天損失挺大的。」
「是啊,」旁邊的1個女人附和道,「2號樓的那邊傷員都住滿了,聽說有很多就是從你們團過來的。」
薩夫瓦走下最後兩級台階,湊到3個女人的近處,他撩起病號服的下擺,從內襯的口袋裡掏出1包沒拆封的香煙,遞到最先說話的女人手裡,這才說道:「是啊,我也得到消息了,可何時出院,何時歸隊這些事,可不是我自己能做主的。」
「哎呀,你這是幹什麼,」女人伸出手來,指尖搭到香煙的煙盒上,嘴裡卻是咋咋呼呼的說道,「總是抽你的煙,我這心裡該過意不去了。」
「我的煙癮不大,每月的定量抽不完,」薩夫瓦呵呵1笑,將香煙塞進女人的手裡,說道,「你就當是幫了我的忙了。」
話說完,他也不等女人再開口,1邊1瘸1拐的朝樓梯間的出口走去,1邊說道:「好啦,不和你多說了,我去找人打牌。」
走出樓梯間,薩夫瓦順著走廊朝右走,煦暖的陽光透過覆滿灰塵的玻璃窗投射進來,照在身上,讓他感覺暖洋洋的,很是舒坦。
薩夫瓦所在的那1層,病房都在陰面,1天天的看不到太陽,而且病房都是大間,排了十幾個病床。1樓的條件就要好的多了,不僅病房在陽面,採光很好,且病房都不大,基本都是6人間,而在走廊的右端,還有幾個單人間。
順著走廊前行1段,薩夫瓦拐進了1件房門虛掩的病房。病房內,5個身穿病號服的人正湊在1張病床前玩紙牌,其中1個正對著門口站立的魁梧漢子,看到從門外進來的薩夫瓦,頓時將手中的紙牌丟進海里,隨後1邊彎腰去洗牌,1邊嚷嚷道:「算啦,不打了,有人找我。」
很明顯,這傢伙手上的牌必然不好,這麼急著丟牌,純粹屬於是耍賴皮。於是,床邊的剩餘幾人紛紛出言抱怨,卻也拿他沒辦法。
魁梧的漢子舍了幾個牌友,徑直朝門口走來,等走到薩夫瓦身邊的時候,1把攬住他的肩膀,與他1同走出病房。
魁梧漢子濃眉大眼的,1張4方臉上蓄了濃密的絡腮鬍子,滿臉遍生的橫肉與那暗紅色的大鼻子,給人1種凶相畢露的觀感。
此人名叫阿卜杜勒·奇馬耶夫,車臣族人,不過,與大多數車臣人不同的是,他在幼年時便已經離開車臣,隨家人定居到了伏爾加格勒,除了名字和鬍子之外,他的1切都已經俄羅斯化了,就連宗教信仰似乎都不那麼虔誠了。
從病房裡出來,兩人誰都沒有說話,就那麼順著走廊1路前行,1直走到樓門出口處,才由薩夫瓦率先開口問道:「怎麼樣,迪迪,有消息了嗎?」
在此之前,阿卜杜勒與薩夫瓦同屬1個連隊,是連隊內的機槍手,因為平素總喜歡嘬牙花子,還發出很大的聲音,因此有了「迪迪」這麼個綽號。
阿卜杜勒沒有說話,他朝4周看了看,又扯了扯薩夫瓦的衣角,引著他走出樓門,這才站在樓前的台階處,苦笑1聲后,小聲說道:「消息倒是有了,但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兩天前,薩夫瓦趁夜對亞馬達耶夫的葡萄園做了偵察,發現了潛藏在那裡的1伙武裝分子,在伊莉娜的提醒下,他想到了借刀殺人的方法,借用135摩步團的軍事力量,將亞馬達耶夫那些人幹掉。
自從車臣戰爭爆發以來,尤其是在格羅茲尼戰役打響之後,車臣武裝分子除了在格羅茲尼進行正面作戰之外,在整個車臣境內,尤其是在地形複雜的山區,大部分採用的作戰方式還是打游擊,以及各式各樣的恐怖襲擊,1如阿富汗人當年對付蘇軍的手段1樣。
為了穩定住車臣的局勢,儘快平定車臣地區的武裝叛亂,俄軍除了重點圍攻格羅茲尼之外,也在俄方控制的車臣地區展開了全面的清剿行動,從這1層面上講,如果135摩步團能夠確認那處葡萄園中真的有大批武裝分子潛伏的話,他們確實是應該採取行動將其剿滅掉的。
「今天上午祖拜拉就給我回了消息,他說你給的情報他前天便已經提交給了營部,但營部那邊先是讓他少管閑事,」摸索著口袋,阿卜杜勒掏出1包皺巴巴的香煙,嘴裡不無抱怨的說道,「緊接著又將他關起來,反反覆復的調查了1整天,追問的情報是從哪來的。」
阿卜杜勒有1個堂弟,名叫祖拜拉,就在135摩步團任職。此前,薩夫瓦找到阿卜杜勒,給了他1筆錢,希望通過他給135團那邊通風報信,之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保險起見,畢竟他自己也說不清楚這個消息的來源,最重要的是,如今駐紮在車臣地區的俄軍紀律渙散,甚至可以用毫無秩序來形容,薩夫瓦寧肯相信金錢達成的交易,也不願意相信某些人的操守和榮譽感。
「不過,幸運的是,他最終還是用你提前準備好的那個借口搪塞了過去,」阿卜杜勒最後說道,「當然,這也和那些人沒打算認真追查有關。」
阿卜杜勒帶來的消息,多少讓薩夫瓦感覺有些失望,不過,他對這個結果也算有所預料了,所以,儘管失望卻也不至於失落。
如今駐紮在車臣的各支俄軍部隊,普遍都缺乏鬥志,別說是普通的部隊了,就連薩夫瓦自己所在的第76空降師,號稱俄軍王牌中的王牌,都沒幾個人願意打仗——伙食差勁,薪水微薄,誰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什麼地方,這樣的軍隊又怎麼可能有高昂的戰鬥意志。
至於135摩步團,這支部隊隸屬於第19摩步師,而所謂的第19摩步師,其實就是原來的第19摩步旅,該摩步旅兩年前才經過大規模整編,部隊番號險些沒被撤銷掉,整個旅1度被裁撤的只剩下1個旅部,直到車臣宣布獨立,北高加索軍區才倉促將該旅重建起來,並迅速擴編為1個摩步師。名義上是1個摩步師,其實人數還不到1個旅,整個135摩步團也只有不到7百人,且大部分都是新兵。
儘管阿卜杜勒的事情沒辦成,但之前許諾的錢還是要給的,這是遊戲規則,不按規則玩的人,在俄軍系統內是撈不到好下場的。
「謝謝,」從內襯的口袋裡掏出1小沓盧布,直接遞到對方面前,薩夫瓦說道,「另外,替我向祖拜拉問好,我會記他1份人情的。」
「抱歉,沒能幫上你的忙,」阿卜杜勒低頭看看他手中的那沓盧布,沒有直接伸手去接,而是從那個皺巴巴的煙盒中抽出1張紙條,借著借錢的動作,將它塞到薩夫瓦的手裡,這才小聲說道,「不過,祖拜拉讓我告訴你,如果你和那個葡萄園裡的人有什麼化解不開的仇怨,並願意為此付出更多代價的話,可以去找1個名叫安東·伊萬諾維奇·科托利諾夫的人,對方的地址就在紙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