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章 答應祖父,好么?
白明微看向沈氏,瞥見沈氏如雲烏髮里多添了的幾根華髮,不由得陣陣心痛。
她沒有在這重逢的時刻掃興,笑盈盈地回應沈氏:「大嫂,我回來了。」
沈氏目光依舊落在白明微身上:「祖父一直念叨著你,能在年前等到你歸來,祖父不知道多高興。」
白琇瑩嘟著嘴:「就說祖父偏心,只念著長姐,我也出過遠門,祖父也不念著我。」
白惟墉佯裝發怒:「胡說八道,小姑娘牙尖嘴利,一點都不討喜。」
白琇瑩哈哈大笑:「要是小六我不討喜的話,祖父也就不讓小六挨著了。」
白惟墉一臉寵溺地拍了拍她的面頰:「祖父的小六當然討喜。」
白明微有些詫異地看著這一幕。
沈氏低聲道:「自從有了小晏安,祖父的性子愈發活潑了,如今經常和家人有說有笑,就連六姑娘,也能在他跟前玩笑幾句。」
白琇瑩好奇地看過來:「你們咬什麼耳朵呢?有什麼話不能直接說么?」
沈氏應她:「說你剛練完劍,也不去洗個澡,渾身臭臭的就跑來祖父面前。」
白琇瑩連忙聞了聞袖子,立即露出嫌棄的表情。
她起身:「祖父,孫女去洗洗就來。」
說完他一溜煙地跑了。
沈氏無奈:「瞧瞧咱們這六姑娘,做什麼都這麼風風火火的。」
白明微唇畔挑起:「她從小都這樣,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習了武功,更是有了倚仗,自然做事乾脆利落。」
沈氏搖搖頭:「知道你寵著她,沒想到你這般偏愛,你還是管著點比較好,以免更加無法無天了。」
白明微脆生生應下:「好,我等會兒就去管她。」
沈氏看向白惟墉:「祖父,您看,明微在敷衍人。」
白惟墉笑得合不攏嘴:「等會兒祖父教訓她,讓她要鄭重對待此事。」
沈氏忍俊不禁:「祖父和明微一個鼻孔出氣。」
白明微揚唇:「那是當然。」
沈氏停下玩笑,瞥了白明微一眼,上前盈盈行禮:「祖父,嬸嬸們和妹妹們肯定在前邊等急了,孫媳先去給他們報個喜,順便準備早飯,等會兒就讓明微扶著您到花廳里一起用飯。」
白惟墉點點頭:「去吧,孩子。」
沈氏退了出去。
白惟墉面上的笑容緩緩隱沒,他拍了拍身邊:「明微,坐到祖父身邊來。」
白明微依言坐下,面色也隨之變得鄭重:「祖父,可是想聽江北發生的事?」
白惟墉沒有立即言語,片刻過後,他的聲音分外嚴肅:「把手伸出來。」
白明微伸出手,纖長的手指,光潔的肌膚,掌心長著薄薄的繭。
「啪!」
猝不及防一下,白惟墉狠狠打在白明微的手心。
白明微沒有縮手,任由白惟墉將她的手心打得通紅。
這時,白惟墉嚴肅地問道:「知道錯了嗎?」
白明微輕輕點頭:「回祖父,孫女知道。」
她當然知道,必定是她試藥的事情傳回來,把祖父給嚇著了。
白惟墉神色更加嚴肅:「錯哪兒了?」
白明微態度誠懇:「孫女不該以身犯險,讓祖父擔心,是孫女的不是。」
白惟墉深吸一口氣,彷彿心痛到極致,連呼吸都變得沉重。
他凝著白明微,許久才開口:「你說說,要是你有個好歹,你讓祖父有何顏面去見你父親,你大哥?」
白明微低下頭,一副聽訓的態度。
白惟墉就這麼看著白明微,忽然間眼眶紅了起來。
他說:「明微,祖父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現在的問題。」
「一方面,通曉大義,愛民如子,是祖父給你的教誨,你做得很好,祖父沒有半點可以指責你的地方。」
「另一方面,你捨身為人,以身犯險,祖父卻心疼你只是個孩子,心疼你還這麼年輕,卻背負如此重的擔子,更擔心你會有個萬一。」
「如今祖父看著你,自豪,欣慰,擔憂。心疼……萬般複雜情緒,叫祖父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白明微抬眸,認真地凝向白惟墉,她的聲音很輕,每一個字卻落得分外清晰。
她說:「祖父,孫女很佩服曾祖父與曾祖母,還有祖母。」
白惟墉與她四目相對,眼神之間,已將各種雜糅的情緒傳達。
白明微繼續開口:「當初他們一定也懷著複雜的心情,看著祖父為百姓嘔心瀝血,看著祖父捨生忘死。正如現在祖父看著明微一樣。」
「可於他們而言,他們只能斂住擔憂與想念,祈禱祖父一次次平安歸來;而對祖父來說,祖父只能盡量保全自身,回來與他們團聚。」
「此時角色互換,祖父成了在家憂心的那一個,而明微成了遠行的那一個。忠與孝,難兩全。」
「倘若明微想要不讓祖父擔憂,勢必要捨棄擔子與信念;若是明微扛起擔子與責任,就意味著祖父和家人會因此憂心,心疼。」
接下來的話,卻是白惟墉替她說:
「然而,倘若明微能讓天下千千萬萬人不用承受這份對兒孫的擔憂,那麼祖父一人擔憂,又算得了什麼呢?」
白明微露出一抹淡笑:「從我們選擇這條路開始,就意味著會有這樣的情況。但是祖父,明微也會盡量照顧自己,盡量不讓您擔驚受怕。正如您當時所做的一樣。」
白惟墉嘆息一聲:「明微,這條路是祖父把你推上去的,如今遇到這些情況,祖父無話可說。」
「但祖父在為你驕傲的同時,也會心疼你,擔心你。所以記住你說的話,要盡量保全自身,以身犯險那種事,以後盡量避免。」
「祖父知曉你的抉擇,也知曉你的初心,然而終歸會生出幾分私心,那便是你也同樣重要,知道嗎?」
白明微點點頭:「祖父,明微曉得,以後必定會注意。」
白惟墉這才點點頭:「方才人多,祖父不方便說你,如今只有我們爺孫倆,祖父難免嚴苛,你別往心裡去。」
白明微含笑:「祖父放心。明微曉得的。」
白惟墉伸出手,想要去拍一拍這個曾經捧在手心的孫女的肩膀。
但這削肩上的擔子太重,太多。
重得他不能再加一分重量,多得他無處下手。
或許從明微成為他的接班人那一刻起,他們祖孫之間,已被責任的牆隔著。
他就註定沒辦法像是對待一般孫輩一樣,對明微親昵。
最後,他又一次收回手,慈藹地應一聲:「好。」
就在這時,外邊匆匆來人:「大姑娘,七公子有急事找您,請您速去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