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拖拉機來接你回鄉
無視他們難看的臉色,阮星眠把玩著手鏈,繼續慢條斯理的開口。
「當年喬家收養我的目的,在座的心知肚明。」
「喬小姐當初患上血液病,必需輸血維持生命,而醫院無法保證每月提供足夠的血液,恰好那時候我被查出與她的血型格外匹配,於是您二位乾脆買通孤兒院,收養了我。」
「從我六歲起,每個月便要給喬欣妍輸一次血,她能活到今天,全靠了我,所以喬家照顧我,應當應份。」
「另外,我十歲便開始拿獎學金,學費與生活費一直自給自足,今天離開我也沒有拿喬家任何東西。」
「而當初程敬軒上門求婚時,我一再解釋沒救過他,你們也明知救他的是喬欣妍,卻一邊眼饞程家的權勢,一邊又瞧不上程敬軒是個紈絝,所以任由他對我死纏爛打,並擅自代我答應了他的求婚。這樁婚約帶來的利益,也遠已超過這些年喬家花在我身上的費用。」
「如今程敬軒成了程老爺子公開表示的唯一繼承人,你們又眼紅他今非昔比的權勢,想把親女兒嫁過去,我也沒有二話同意了退婚……」
「所以,於情於利,我沒有任何虧欠喬家的地方。」
一席話,讓在場的喬家人臉色乍青還白,傭人們也議論紛紛。
「以往我顧及情面,對某些事不曾多說一句,但今後我與喬家再無瓜葛,如果再讓我聽到什麼忘恩負義、白眼狼之類的話……」
她輕輕一笑,「我想,喬叔叔喬阿姨也不想聽到喬家養血奴、賣養女求榮的話吧?」
「你!」喬母氣得臉色鐵青,張口要罵,被喬榮輝按住。
他眼神諱莫地盯著阮星眠。
他知道這個養女很聰明,否則不會十五歲就以省狀元的身份考上頂級名校。
那耀眼的光芒一度壓得親女兒喬欣妍心生抑鬱,差點輕生。
後來,他使了些手段。
慢慢地,阮星眠也如他們一家所願,變得沉默木訥,毫不起眼,再也沒能擋住喬欣妍的光芒。
然而,此時他才發現,他一直小看了這個養女,或者說這些年她偽裝的太好了。
不過,他眼中冷色一閃,沒了程家和喬家作倚仗,她一個無權無勢的貧民女,又能翻出什麼浪來?
收回思緒,他嘆口氣,「唉,星眠,沒想到你對家裡有這麼多誤會。不管你怎麼想,爸爸一直都將你當親生女兒看待,你往後要是有什麼困難,儘管給爸爸打電話。」
阮星眠嗤笑一聲,三言兩語便想將一切掩飾過去,果然不愧為喬家最虛偽的傢伙。
這時,管家神情古怪的進來,「先生,太太,來接星眠小姐的人已經到別墅區外面了。」
喬榮輝收斂起表情,「那還不把人請進來?」
管家看眼阮星眠,輕咳一聲,「物業那邊說拖拉機不能進入別墅區,只能請星眠小姐自己出去了。」
喬榮輝有些茫然,「什麼東西?拖拉機?」
管家點點頭。
「呵!」喬母冷笑一聲,卻意外的沒繼續冷嘲熱諷。
阮星眠也愣了下,但懶得再跟這家人虛與委蛇,提起行李就往外走。
喬欣妍望著她的背影,不安的心終於稍稍落了下來。
踏出這個門,她和阮星眠就將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在天上,一個在骯髒的泥濘里。
從今往後,阮星眠永遠只能仰望羨慕著她!
……
剛下了場雨,饒是別墅區的地面,也難免積了幾處水窪。
阮星眠一邊講電話,一邊繞開水窪往別墅區外走。
「喬家那群人真把你趕出來了?靠,還真夠無恥的!要不是你,那黑心白蓮花的病能好?早去見閻王了!」
「還有這些年要不是你在暗地裡扶持喬家,就憑喬榮輝,做夢都不能讓喬家從個不入流的小家族擠進二流家族!佔了大便宜還不知足,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
阮星眠淡淡道:「不管怎麼說,當年他們將我從那間吸血孤兒院救了出來,又養了我一場,一報還一報,彼此兩不相欠。」
「程家那個蠢貨呢?當初你怎麼解釋沒救過他,他認錯了人都不聽,非要跟你訂婚,結果你好不容易讓他從個不受寵的紈絝私生子,成了程家最受器重的繼承人,他是怎麼對你的?罵你故意冒充他的救命恩人,轉頭跟你退婚不說,還揚言不許你出現在海城!」
手機對面的男人明顯越說越氣。
「靠!他們以為他們是誰?等小爺空出手,就來個喬涼程破,讓他們這些爛人都討飯去!」
阮星眠唇角彎起,「無關緊要的人沒必要費心,反正我本就打算離開海城一段時間。」
對面頓了下,「真打算去找你親生父母?」
阮星眠微微沉默,「我一直挺羨慕喬欣妍,有一對十分愛她的父母。」
「唉,行吧,要是當年他們不是故意遺棄你,認就認了,如果對你不好,你一定要斬釘截鐵的切斷關係,喬家的虧不要再吃第二次,聽到沒?」
阮星眠又繞開一處水窪,正要接話,迎面就疾馳來一輛勞斯萊斯,飛濺的水花霎時劈頭蓋臉的撲向她。
阮星眠嘖了聲,一蹬牆面,身體霍地騰空而起,腳尖在車頂一個借力,就從車頭躍到了車后,完美避開了水花。
「吱——」
勞斯萊斯在不遠處停下。
「怎麼了?」耳機裡面的人追問。
「有事,晚點說。」阮星眠掛掉電話,眼神不善的走過去,敲了敲駕駛座車窗,「居民區限速不知道?」
司機滑下車窗,面露歉意,但眼底分明是不以為意。
他遞出幾張鈔票,「抱歉,剛才我沒注意小姐你在前面。」
阮星眠瞟一眼鈔票,眼中浮出幾分諷刺。
正要回懟,車內傳出一道低沉清冷的男人聲音。
「下去。」
司機表情一變,戰戰兢兢的轉過頭,「傅總?」
後座的陰影里,男人淡淡道:「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
司機忙不迭推門下車。
看著司機臉上掩不住的害怕,阮星眠微皺了下眉。
後座車窗緩緩滑下,露出一張蒼白的俊美面容。
男人眉眼清雋,眸似深潭,薄唇微微彎起,瞧著溫潤可親,然而細瞧就能發現,那修長細密的睫毛覆著的墨眸里,透著高高在上的疏冷涼薄。
第一眼,這是個十分好看,卻又冷漠傅情的男人。
第二眼,這個男人中了毒,但他的身體卻依靠這種毒而活。
阮星眠一下子來了興趣,心底的火氣都散了幾分,決定大度的不再追究。
「算了,下次注意一點就行,沒必要趕走司機。」
傅斯硯揚了揚唇,彎出的弧度透出若隱若現的譏誚,「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