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個膽大的決定
瀋水清剛走進吳夫人正院,便立即感覺到了丫鬟們不對勁!
雖是垂目自顧手上活計,但斜視偷偷看過來的分明是逢年過節發賞銀,或是府中有大喜之事才有的眼神!
如今這時節,實在不應該。
瀋水清心中生疑卻沒問,只領著貼身丫鬟快步往裡屋去。剛進廳中,一屋子喝茶談天的姨娘皆停下言語朝她看了過來,眼底的情緒比起院里的丫鬟,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瀋水清快步踱到吳夫人跟前嬌滴滴喚了聲:「娘親。」隨即又轉身面向眾人,故意嗔道,「奇了怪了,十日里的晨昏定省我多半都來遲,平日里打趣兩句便也放過,怎麼偏今日,大家都瞧著我不放?瞧得我心裡慌慌的當真難受!」
大家皆捂嘴偷笑不說話,只有趙姨娘扭著腰肢從後方走到了跟前:「咱南州沈家最寶貝的大小姐,誰敢膽大包天敢找您的不痛快?昨夜我在大人那聽說永安侯爺近期會上門親自為自家公子送聘禮,大小姐您好事將近,大家瞧著你不放正是想沾沾這潑天的福氣呢!」
瀋水清臉上雖依舊嬌俏笑著看不出任何端倪,可她暗中卻把手藏進了衣袖之中,捏緊了雙手。
她等這一天等了十五年,為這一天做準備做了十五年!
永安侯府,終於來人了!
前世,百年書香門第沈家與百年功勛世家永安侯府聯姻,可謂轟動了整個大越國!
而她,也在一片祝福與憧憬中嫁給了永安侯府世子邵承。
可怎想,不過嫁去侯府第五年,大越國動亂,南越與北越各自獨立不說,她還要面對夫家替北越出兵,母家為南越防守的無力局面!
更讓瀋水清沒想到,為了讓南越更快投降,前線帶兵的夫君竟屠了她沈府滿門!
而她,白日侯府之中再無真心可循,午夜夢回也無臉面對沈家父母,一根長緞懸於房梁也痛快隨了沈家而去。
瀋水清眼神重新聚焦……
既重來一世,便不得再讓沈府重蹈覆轍!
趙姨娘被瀋水清眼中陡然燃出的火給嚇了一跳,她狐疑地後退半步,待再次看去的時候,見瀋水清又回到了以往那般含水的清澈眸子,抿嘴無辜地沖她眨了眨眼睛。
「侯爺來南州也是常有的事,難道就圍著我們沈家轉了不成?就算當真前來送聘禮,母親這當家主母自然比你清楚,哪裡主母還沒發話,姨娘便聒噪先傳開的規矩?」
瀋水清雖是嬌著聲音,可話里的份量卻極重!
果然趙姨娘立即變了臉色,甚至作勢輕打起自己的嘴來:「哎喲,我的大小姐、我的親主子喲,是我喜悅上了頭嘴快不過腦子了,罰,該罰!」
趙姨娘平日里仗著家主寵愛,最是高高在上不饒人,就算不得理,又何嘗有過何這般捉弄自己取笑大家的光景?瀋水清起了疑,卻不動聲色繼續與大家談天,笑得歡暢。
而吳夫人心中惦記侯爺到訪的事,沒再說幾句便讓大家散了,瀋水清故意又磨蹭許久才從屋裡出來。果然走沒兩步,趙姨娘便從一座假山後側身而出,擋住了去路。
奇的是,她竟褪去往日的那副做作的媚態,腰不扭、身子也不歪了。
瀋水清擺手讓丫鬟們退至一旁:「方才便覺著趙姨娘有話要說。」
趙姨娘就這般筆挺地站在瀋水清面前,鄭重欠完一個身,才緩緩道:「府里眾人只知大小姐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嬌氣得緊,單純得緊。或許只有我這般靠猜人心思存活的姨娘,才能看見大小姐您背後想要刻意掩蓋的鋒利。」
瀋水清挑了挑眉,不說話,卻也不反駁。
趙姨娘繼續開口:「我在大人枕邊伺候,有幸得大人賞識的確比旁人多聽了些風聲。京城聖上年幼,南方各勢蠢蠢欲動,南北都惦記沈家名望想要拉攏,侯爺便是代表北方的其中之一,可沈府根基在南邊,就算與侯府聯姻,也很難在南方獨善其身。這說好聽點是中立,難聽了罵牆頭草也是有的!我擔心……大越陷入混亂之時,便是南北同時拋棄沈府人人喊打之時。」
瀋水清又多看了趙姨娘一眼,恍惚想起前世出閣前趙姨娘也曾這般多次暗示她想與她單獨說話,而她根本沒有把趙姨娘放進眼裡,少有的幾次相約也都放了鴿子。
「既你自詡看透我真面目,有話不妨直說。」瀋水清淡淡道。
「您嫁去京城侯府,便免了這一切是非,還請大小姐開恩把三姑娘也帶在身邊。她是庶女,作婢伺候嫡女本就是份內之事,若是以後大小姐懷著身子需要自己人在夫君身邊固寵,那三姑娘為您也義不容辭!」
說著,趙姨娘竟直直朝瀋水清跪了下去!
「趙姨娘平時算計人,也這般春風化雨嗎?」瀋水清笑著伸手,示意趙姨娘起來,不拒絕也不應下。
趙姨娘抬頭看向瀋水清。
那一雙含水的眸子,讓瀋水清比一般絕色女人,在姣好皮囊之餘又多了幾分柔情與靈動。
可沒有情感上揚的嘴角,卻格外冷漠疏離又……自私無情!
趙姨娘不知怎麼,看得後背突然生出了冷汗。
「生三姑娘的時候我傷了根本,她便是我這輩子唯一的孩子了!對您來說,帶在身邊又何嘗不是牽制我的棋子?就算為了三姑娘的前程,我日後也定不會在夫人面前失了規矩!」
擺明了若是不帶三姑娘,趙姨娘日後內院必定興風作浪,變了個話術,威脅竟成了示弱,倒是聰明。
瀋水清卻依舊不回答,只是含著笑又盯了趙姨娘好一會,才轉身離開。
「大小姐,侯爺與邵二公子大約明日便到南州城,求您體諒我為三姑娘一片苦心,早些決定才好!」
瀋水清步子滯在了原地。
二公子?
這一世來的為何是侯府嫡次子邵譽風?
瀋水清突然想起前世五感消失的最後一瞬,有一個右手虎口帶疤的男人破門而入抱她入懷哭得撕心裂肺……
瀋水清也不是沒有懷疑過二公子。
可二公子向來獨來獨往,話也極少,兩人在前世碰面也只是簡單問好應付場面,又何來這般痛得撕心裂肺的情誼?
轉念一想,那二公子雖總是冷著一張臉,但對下人從未有過重話,想來心善而同情她沈府遭遇也不無可能!
在前世她領教過世子的冷血與瘋狂,按理說並非是撼動而拯救沈府命運的最佳人選。
但若能在禮成之前證明上一世的男人是侯府二公子……
瀋水清心中生出一個膽大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