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先說出佔據先機
楓兒與桂嬤嬤兩人都停下了推搡推拉的手,紛紛在門邊了整理好了方才被弄亂的髮絲,才又一前一後走進裡屋。
楓兒照舊走在最前面,繞過屏風走到沈淇的床前,不待沈淇問話便跪了下去:「擾了主子休息,請主子責罰。」
桂嬤嬤隨即跟在楓兒後面也走到了床前,不過她卻沒有抱歉的意思,只道:「既然世子夫人讓我進來說話,楓兒姑娘便先迴避吧。」
楓兒無奈抬頭看向沈淇,見沈淇也點頭示意她出去,楓兒無奈,又瞥了桂嬤嬤一眼,站起便退出了裡屋。
直到屋門再次被關上,桂嬤嬤已經確定楓兒離開聽不見二人談話之後,她才又重新打量起沈淇來。從沈淇病危以來,她還從未得到機會如此近距離地請安過。
可眼前這個宛如木偶,已經失去了所有鬥志的女人,一時讓桂嬤嬤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世子夫人您知道老身為何會願意投奔您?」
桂嬤嬤沒有說執意求見為了什麼,反而故意問了一個不太相關的話題。
沈淇此時身子依舊很虛,她不願意把開口的精力浪費在這般無聊的事情上,她緩慢地眨了眨眼睛,示意桂嬤嬤繼續說下去她在聽。
「或許您會以為是您開了個不錯的價錢,而老身也正好缺銀子。」桂嬤嬤又緩緩開了口,「有這個原因沒錯,但更多卻是因為您日後定是侯府主母,是侯府翻雲覆雨的人物!可您如今這個樣子,實不相瞞,老身突然開始後悔跟錯了人。」
「跟一個永不再有機會生育的世子夫人,可不是跟錯了人?」說著,沈淇不自覺又撫上了小腹,一股子酸意湧上了心頭。
「可您不覺得好奇嗎?」
桂嬤嬤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沒有絲毫笑話與憐憫。
「月子沒坐穩的時候滑胎在內院女子中極其常見,可哪有您這般地獄走一趟般失了半條命?」
沈淇看桂嬤嬤這表情,若說是桂嬤嬤心中有疑在向她求證,還不如說是肯定了其中問題,而暗示其中有詐!
「嬤嬤您是知道什麼嗎?」沈淇立即問道。
「別的老身不清楚,但是大夫人剛嫁進侯府同樣也做世子夫人的時候,她地位還不穩,為了不讓通房的孩子生在前面,以免長子與嫡子之間分裂二人生出尷尬來,那時候老身常奉命給通房灌藥讓其滑胎,可都沒有似世子夫人您這般,除了一人。」
說到這裡的時候,桂嬤嬤特意頓了頓,直到確認沈淇在無比認真地聽她說話,她才又繼續開了口。
「老身還記得那個通房姓伍,仗著黃鸝般的嗓子便多讓侯爺流連了幾日便以為身份尊貴得可以上天攬月了,平時其他通房喝了大夫人賞的葯后,便自知輕重,絕不會把事情鬧大圖個不快,可這伍氏卻哭著鬧著要去侯爺那要說法,見她鬧得煩了,大夫人才又命老身去餵了她可奪命的葯,一時間,本就虛的身子突然大出血不止,人也昏迷了七八日後,便沒能熬過去。」
如此相似的癥狀,不過是她有幸從死神手中逃脫罷了,沈淇苦笑想。
「桂嬤嬤若是您知曉其中內幕,還不妨直說。」
「那日老身來玉玲瓏的時候……」
桂嬤嬤話剛開了個頭,屋外便響起了敲門的聲音。
「誰?」被打斷的沈淇不悅問道。
「回主子的話,是奴婢。」說話的是楓兒,她推開門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屋裡,卻隔著屏風並未走進到沈淇跟前,「方才桂嬤嬤在院中放狠話要銀子,不給她的話,她說她誰的面子都不顧,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奴婢擔心嬤嬤也威脅您打擾您養病,便自作主張,把答應給嬤嬤的那筆銀子拿來了。」
「楓兒姑娘當真好時機。」桂嬤嬤立即話裡有話地反諷道。
楓兒卻沒有回應。
如此當著主子的面再鬧便顯得心虛無理了,楓兒便只是站在原地,等著沈淇的吩咐。
而屋裡,也長久地沉默了下去。
沈淇久久盯著桂嬤嬤,終於開了口:「桂嬤嬤你當真有此言?」
桂嬤嬤沒來得及辯解,便又被楓兒插了話。
「院中許多人都聽見了,奴婢不敢這般大膽給大夫人身邊伺候了幾十年的老嬤嬤潑髒水,還望主子明察。」
桂嬤嬤聳聳肩,也知道沒有必要再辯解。如今爭辯個誰是誰非都不及沈淇究竟站誰那邊更加重要。
於是楓兒與桂嬤嬤二人都低下了頭,等著沈淇的話。
「嬤嬤也定是遇到急事了急著用銀子才會口不擇言,也怪我病著沒有及時安排,桂嬤嬤,銀子在這裡,你便先拿著去辦事吧。」沈淇無比體面地化解了這明面上的紛爭。
而桂嬤嬤也知道其中不僅僅是化解衝突這般簡單,三言兩句,沈淇到底向著誰已經不言而喻。桂嬤嬤也自知再拉著沈淇喋喋不休,反而把人心越推越遠。
「謝世子夫人寬容。」她二話不說便退了出去從楓兒手中接過銀子,便出了玉玲瓏。
直到桂嬤嬤走遠,楓兒才越過屏風跪到了沈淇的面前。
「請主子原諒奴婢冒犯。」楓兒不敢與沈淇對視,立即伏地求饒道。
沈淇閉上了眼睛,問道:「我昏迷期間,桂嬤嬤來過幾次,分別是為了什麼?」
聽沈淇如此問,楓兒心中有了些底。
「來過好幾次,都是為了銀兩的事情,桂嬤嬤像是怕您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之前答應了她的銀子便會因此不作數了似的,甚至還有一夜大半夜的時候過來,竟胡說些屋裡有人影閃過,非要進屋確認您的安危的胡話,實際奴婢想著無非就是要確認您當真沒有醒並非忽悠她罷了。」
楓兒知道桂嬤嬤一定會藉機把那天的事情說給沈淇聽,便省略了最重要的事情,先說了出來佔據先機。
沈淇聽完,果然睜開了眼睛。
她靜靜看著楓兒,一時沒有接話。
而在沉默的時候,楓兒也隱隱發覺了不對勁。
以她對沈淇的了解,她知道沈淇已經從方才她的話中,抓住了可供懷疑的細微末節,但是她卻還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主子,桂嬤嬤在大夫人身邊伺候這麼久,說背叛便也背叛了,可見說投誠於玉玲瓏,也不見得完全可信!」楓兒又推波助瀾說了一句。
「我記得當初在沈府的時候,我打發了扶柳院的一眾丫鬟,手邊一直缺人。那時候,是你主動請纓說要在我跟前伺候,遠離南州跟來京城侯府也無怨無悔。」沈淇話頭一轉,竟說起了舊事。
楓兒屏住了呼吸!
一種不祥的預感,在她心頭不斷被放大!
「那你又是為什麼?」沈淇聲音極輕。
可楓兒卻覺得這比直接厲聲罵她還要讓人害怕瘮人!
她猛地抬頭看向沈淇,眼中含滿了淚水,準備用她故意演出來的委屈取得沈淇哪怕僅有一絲絲的憐惜!
可回應她的,依舊是疲憊的冰冷。
楓兒又低下頭去,一滴淚也正好落在地上。
她知道那滴淚是為自己而流、為慘死的姐姐而流,報仇終究還是失敗了。
「回主子的話,奴婢想要銀子。」楓兒說了一個最不會被懷疑的理由。
可這個理由,卻也最容易被主子放棄。
昨日為了銀子投誠,明日便會為了更多的銀子買主。
「那你與桂嬤嬤便是同一種人罷了。」
沈淇丟完這莫名的一句,便一直沒有說話,楓兒也見機站起退了出去。
而在楓兒離開之後很久,沈淇睜著的眼睛也漸漸覆蓋上了另外一種色彩,她的手也終於從小腹間移開,在被子之下緊緊捏成了拳頭。
「到底是誰呢?」她沖著空氣,一字一頓說得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