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有驚無險
第203章有驚無險
屋裡的聲音突然沒了,俱駒花顏看著自己家陌生的姑姑,這一瞬,有點目瞪狗呆。
什麼時候,殺人不眨眼的摘星樓樓主可以為他出頭了?以前總怕她一言不和就開殺,現在才知道,原來這個姑姑也是很看中他這個親侄子的!俱駒花顏心頭熱流涌動,感動的想哭,同時又覺得似乎後背又硬實了點兒。
身後有這座大靠山,他以後在西涼可以縱橫上下,誰還能怕了誰啊!
哦,對了,就算以前沒這靠山,他在西涼好像也沒誰可怕的。
可他姑姑好像並沒看到他濕漉漉宛如小狗般的慕孺眼神,直接站起身,拿袖子撣了撣身粘著的枯草根,輕飄飄轉過明殊,對著那扇緊閉的房門走去。
明殊一閃身,再次擋在了她的面前。
「怎麼,方才我說的話還不夠清楚嗎?」面上的微笑一斂,摘星樓樓主的眼中掠過一點暴戾的躁意。「我是看你覺得還算合眼緣,才羅哩羅嗦說這麼多話。否則,就憑你,也能攔得住我嗎?」
明殊沉聲道:「我是攔不住你,但我有把握在你帶他走之前,先一刀結果了他。」
「哈!」摘星樓樓主長笑一聲,「這我還真不信。不過,我們的目標也勉強算得一致。最重要的是,你和這個沒什麼出息的小子還認識。」她歪頭想了想,說,「我就當賣他一個面子,不跟你動手。免得我興起收不住手。」
摘星樓樓主似笑非笑地看著明殊:「你確定要直接殺了他?要知道,他落在我手裡,可比直接被殺了要痛苦百倍千倍。」
明殊可不會因為她說這麼一句話就信了她。摘星樓樓主可是有名的陰險狠辣,貪婪狡詐。誰知道她這話是真是假?若被她一番假話哄騙,她和師父辛辛苦苦才抓來的蔣惟就白瞎了。
「你與蔣家是合作關係,我憑什麼信你?」明殊問道。
「合作?」摘星樓樓主將額前垂落的頭髮向後捋了捋,冷笑了一聲,「我摘星樓從不與人合作。」
「我們只做收錢殺人的買賣,其他的事,我們沒興趣摻和。」她道,「蔣家給我們錢,請我們替他與西涼關說,我們收了錢,已經辦好了。他還請我殺了你,出的價碼也很令人心動。」她笑了起來,「可惜啊,我現在又覺得那價碼開的還不夠誠意,所以這筆生意我暫時不想做。原本想著,我的小花花在他手上,萬一他不開心了,斷他一隻手或是一條腿怎麼辦?所以只好勉為其難幫幫他,他快一點達成心愿,就能早一點把我的小花花還給西涼。」
「不過既然現在我的小花花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我也就用不著跟那個老頭子裝了。你說,之前他讓我心裡那麼不痛快,如果我不好好討回來,豈不是對不起我摘星樓的大好名頭?」
摘星樓樓主對她眨了眨眼睛:「要不這樣,你讓我進去,修理那老頭兒半個時辰,之後嘛,如果他還有口氣,你就帶走,如果沒氣兒了,你也帶走。如何?」
不如何!
不管摘星樓樓主說的再怎麼天花亂墜,明殊對她真是半個字也信任不了。
摘星樓樓主見明殊油鹽不進,她本來就不是個有耐心的人,能對她解釋說明這麼多早已是極限。若不是看她順眼,她早死了八回十回了。
眼下耐心用罄,摘星樓樓主見她還是不肯讓開,也不再廢話,白而尖細的手指遙遙伸出,直點明殊的眉心。月光清輝下,修的長長指甲尖,一點幽藍閃著熒光,撲鼻而來一股幽淡的,略帶腥氣的香味。
明殊知道那指甲上一定塗著劇毒,也不敢去碰,彎刀一提,正當在眉前。
「叮」的一聲脆響,從刀脊傳來一股大力,震的明殊手腕發麻。明殊吃了一驚。
之前與摘星樓樓主根本算不得交手,只是你追我逐,更類似被人逗著玩兒。摘星樓樓主一旦認真起來,實力比她原先猜想的還要高出許多來。她的身法飄忽,招式狠辣刁鑽,指甲上還藏著毒。像她這樣的,除了指甲,說不定衣服上都沾著毒粉。
明殊半點不敢大意,生怕一不小心就著了道。
只是如此一來,未免縮手束腳,處處受制。偏偏這摘星樓樓主像是逗她一樣,招招看著兇險無比,但到最後又往往網開一線,讓她險而又險地避開去。
短短數次交手,明殊額角鼻尖都是汗。對方這種貓戲老鼠般的作態點燃了她的三昧真火。想來自己也不是她的對手,今天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當下也顧不得許多,直接大開大闔,也不管這女人身上帶著多少毒了。
一旦有了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打算,就算強大如摘星樓樓主這樣的高手也感到壓力陡增。
「喂喂,你還玩兒真的啊。」摘星樓樓主柳眉一挑,冷笑道,「還真當我捨不得殺你不成?」
「哼!」明殊刀背與摘星樓樓主拳風一觸即分,明殊退後半步,摘星樓樓主飄出去丈許遠。
「小丫頭,你再這樣下去,我也要認真了喲。」摘星樓樓主不怒反笑,輕輕甩了甩拳頭,嘿了一聲,「勁兒還真挺大的。果然跟傳聞差不多。」
明殊額頭的細汗在月光照射下閃著微光,站在一旁壓根~插不進手去的俱駒花顏急得團團亂轉,一會看看好盆友,一會看看狠姑姑。憑心說,他自然是向著明殊,但摘星樓樓主再怎麼說也是他親姑姑,更重要的是,看起來完全是姑姑在壓著明殊打,再這麼打下去,他在大盛為數不多的好盆友可能就要少一個了。
也不知道他哪裡來這麼大勇氣,突然兩眼一閉,人就沖了過去,倒把正要再次出手的兩人都給嚇了一大跳。
「你做什麼!」
「你做什麼?」
俱駒花顏雙手一張,擋在明殊身前,對摘星樓樓主說:「姑姑,求您看在我面子上,別跟他計較。」
「為什麼?」摘星樓樓主收回手臂,笑吟吟地問侄子。
「他是我的好友,而且救過我的命。」俱駒花顏咽了口唾沫,「而且我還要請他送我去青州。」
「姑姑也可以送你過去。」
「那不一樣啊,」俱駒花顏苦口婆心地勸,「現在西涼與大盛勢如水火,一切皆因我而起。明將軍是大盛有名的將軍,又是我的至交好友,由他護送我去青州,與西涼領兵的將軍見面,才是最恰當的。也有助於我們兩國化解誤會,重歸於好。」
摘星樓樓主一撇嘴:「他們打他們的就是,你犯的著管嗎?何況你怎麼知道蕭氏就是為了你而舉兵進攻大盛?說不準這只是她的一個借口。那女人一向有野心,向南地擴張可是她一輩子的夢想。」
俱駒花顏臉漲通紅,沉默了一會昂首說:「我會勸服她的。西涼這些年好不容易休養生息,人口牛馬多了些,再興兵,對西涼並沒有好處。而且我們祖祖輩輩在馬背上生活,雖然親近漢人,學習漢話,也習得不少漢人的治國方法,但我們終究不是像他們一樣能困在田地里的。別說現在大盛兵強馬壯,就算西涼能攻到大盛的京都去,又能怎樣?我們還能拋棄掉祖先的生活方式,去統治這些漢人嗎?」
「他們或許沒我們能打,但他們人多,骨頭也不軟。」俱駒花顏認真地對摘星樓樓主說道,「就算我們用鐵鞭能統治他們十年,二十年,也絕對沒辦法統治他們一代人。」
「因為我們是外族。」
摘星樓樓主驚訝地看著這個已經有些陌生的侄子,好像頭一天才認識他一樣。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說:「行,長大了,也沒白在別人的地界待幾年,倒會說些道理。」
不再是她以前聽說過的,那個不學無術,只好享樂的左敦王。
「不過呢,這些話你自己去對蕭氏說去,我又不想南下大盛,做他們的女王。」她側了側頭,對著俱駒花顏的背後喊道,「喂,小丫頭,咱們還要不要再打?」
小,小……丫頭?
直到此時,俱駒花顏才反應過來摘星樓樓主口中喊的是什麼,他猛地一回頭,一雙大眼差點瞪出眼眶外,嘴巴大張,能塞下兩個雞蛋。
雲霓郡主已經不顧吐槽俱駒花顏的這副蠢樣,因為她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
可是更讓她覺得震驚的是,明殊對摘星樓樓主的喊聲似乎並無異議,手中的刀連顫都沒顫。
「樓主,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但若你要戰,那便來戰。」
「呵呵,南人一向性子軟,骨頭酥,不過你倒是個例外。你們大盛的男人,能稱的上是真漢子的沒有幾個,沒想到你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比絕大多數男人都強的多。若叫他們知道你是個女人,不知要羞煞多少男人。」
明殊面上神情不動,依舊是蓄勢待發的應戰姿勢。
摘星樓樓主卻是一吐氣,將手一揮:「算了,就當是看在小花花的面子上,我也不跟你這小丫頭一般計較。不過你得回答我幾個問題。若是答的我滿意,我就不難為,蔣惟就由你帶走。」
明殊暗暗吐了口氣,想不到摘星樓樓主會這麼乾脆,剛剛還是要搏命的架式,現在盡然就要放手了?
「請問。」
摘星樓樓主眼珠子轉了轉,對俱駒花顏說:「小花花,帶著你的女人,先避一避,我跟她說幾句話。」
「姑姑……」俱駒花顏覺得自己的腦子裡一團漿糊在咕嘟,一時連雲霓不是他的女人這句話都忽略了,揉了揉眼睛,結結巴巴地問道:「您剛剛說什麼?你說他是小丫頭?」
「是啊,小丫頭啊。」摘星樓樓主點了點頭。
「女的?怎麼可能!」俱駒花顏哈哈乾笑了兩聲,上上下下,看了又看,還是看不出一絲一毫女子的痕迹。
「女的又怎麼了?」摘星樓樓主眼睛一瞪,「女子就不能當將軍了?就不能名揚天下領著一幫男人打仗了?你別忘了,你們西涼國里,可是一大幫男人都得聽一個女人的命令,給她當牛做馬呢。」
怎麼就成「你們西涼國」了?您也是西涼人啊!
「走!」俱駒花顏還想問,手腕一緊,卻是被雲霓給拉到一邊去了。
「哎,等等,我得把這事兒給弄弄清楚。怎麼好端端的一個兄弟就變成個女人了……」俱駒花顏還在叨叨,被雲霓在腰上狠掐了一把。
「走啊,蠢貨。」
蠢貨俱駒花顏滿頭霧水地被雲霓郡主拉到了旁邊的廂房裡。
院子里恢復了寧靜。月光如水銀瀉地,照在相對而立的兩人身上。摘星樓樓主目光中帶著些複雜,深深地看著明殊,過了許久,才問出第一個問題:「你真的是魏冉的女兒嗎?」
明殊想了想,最終決定還是說實話,於是她搖了搖頭:「不是。」
「那麼魏冉是你什麼人?」
「傳授武功的師父。」
摘星樓樓主點了點頭再次陷入沉默。
「您想問我什麼?」還是明殊先沉不住氣,她覺得此刻的摘星樓樓主跟剛剛交手的那個狂驕傲氣的女人好像有些不大一樣,可是到底哪裡不同,一時又說不出來。
摘星樓樓主眨了眨眼,沒有問問題,卻是說了句不大相干的話:「我覺得你很面熟,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裡見過?」
明殊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但是看她的表情又很認真,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便將臉上的笑容斂去,很認真地回答道:「我在來宣城之前,從未與樓主見過面。」
「嗯,我也這麼覺得,畢竟你的年紀在這兒,我也有十多年沒有來過中原……」不知道她想起了什麼,目光中漾過一縷柔軟的光,隨即又變成捉摸不定,似嗔似喜的神情。
「好吧,你不是魏冉的女兒,那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