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女爭執

「你丫頭怎恁地敗家，說下回就是下回，吵什麼吵？上輩子是餓死鬼不成？有多少就吃多少？雞蛋沒了，家裡零零碎碎靠什麼換？」

然後，迅速板起做家長的威嚴，筷子狠狠一拍在桌面上，冷臉教訓道「再說，你做姐姐的，讓讓弟弟妹妹怎麼了？他們多大，你多大？」

喬兮月想都沒想，一本正經脫口而出「我18，三妹17，小弟8歲，大家彼此相差不大！」

眾人：「………………」

神踏馬相差不大！

喬三妹幾乎是在喬兮月鬧事開始，自覺躲得遠遠的了，生怕自己一時被遷怒，喬順順一向不多話，事不關己，就算有時間也是反覆拿著課本看，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只有喬大姐………

「二妹，別爭了，行嗎？你要是吃不飽，大姐等會兒專門給你燒兩個大紅薯，怎麼樣？」

喬兮月扭頭看著喬大姐乾癟黃瘦的臉龐，頓時想起某回她收拾喬順順掉落在桌上的蛋白時，羨慕地感嘆說「真希望有一天可以過上雞蛋和白米飯吃不完的日子」，正心如同放醋里泡過般，又酸又軟。

安撫性地拍了拍她，語氣鄭重「大姐，這不是吃不吃得飽的事情，是一碗水端不端得平的問題！放心，我心裡有數！」

說罷，轉過頭對著李翠紅說「媽，家裡四個孩子，您當著所有人的面就煮兩個，這麼做真的合適嗎？」

「怎麼不合適？大一天也是大，那就得讓！

」這會子在屋內，李翠紅早解了頭上的黑布巾，夾雜著幾根銀白的頭髮梳得整整齊齊，儼然一股教導主任的古板氣勢。

環視了一圈屋內所有人，厲聲道「從前你們姥姥也是這麼教得我，如今我也同樣教給你們。家裡男人是頂樑柱，一切東西都得緊著他們先！別看順順今年還小，這都是你們以後在婆家的底氣！有他在，你們才有娘家回！」

「是嗎？舅舅真的是您的底氣嗎？」喬兮月狐疑地看了她幾秒，心裡冷笑幾聲，直言道「既然他這麼好，那為什麼當年他還差點把您給賣了？」

「當年家裡太困難了，沒辦法！」

「姥姥有四個閨女，都到了成婚的年紀，為什麼獨獨賣您？」喬兮月問完，自顧自地回答「因為您聽話！因為您好欺負！因為您不會反抗！哪怕三姨，四姨屢次勸您，多個心眼，早做打算，可您都聽不進去，若不是碰到爹…………」

喬三妹，喬大姐猛得一抬頭，就連一直神遊的喬順順也忍不住冷抽了一口氣，天啊，這是能說出來的話嗎？她們這些旁聽的會不會也一起挨揍？

李翠花眼圈泛紅，胸口怒氣翻湧，當即站起身，狠狠一拍桌子「喬來弟！！！你可是我閨女！！！也學著外頭那些人來戳我的心窩子？」

「我並沒有想戳您的傷疤，可是……」喬兮月頓了頓，頂著壓力繼續說「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您當年遭過的難

，受過的苦，我們姊妹幾個同樣躲不掉！才過了幾天快活日子，您就忘了當初的痛嗎？」

「疼愛弟妹，孝敬父母本身沒有錯，兄弟姐妹感情好，互相扶持更沒問題，可前提得是您一碗水端平！吃飯，穿衣，上學……您想想是不是一直都是我和大姐在讓？還被不斷告訴，你是姐姐，天生該這樣，時間久了，心裡真的沒有半點埋怨嗎？被照顧的那方更不會覺得自己該感恩回報，只會認為是理所當然！將來只剩下我們姐弟時，還能做到心甘情願地互相照顧嗎？只怕是要成仇，然後老死不相往來吧？」

李翠紅嘴唇泛白，想說點什麼，可眼神不經意觸及長得最像自己的大閨女，同樣綁著兩根粗長的麻花辮，同樣的方長臉，緊張無措的大眼睛………

她猛然想起當年的自己，那種無措和痛苦瞬間席捲全身，臉色灰白，整個人無力地跌坐在板凳上，一時說不出話來。

「吵完沒？吵完了，趕緊來吃雞蛋！」一道雄渾厚重的男聲從門外由遠及近，適時打破了尷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