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王學義
周興然回到家裡,洗漱完后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默默出神,外面的月光透過泛黃的窗紙照進昏暗的小屋。
房間雖然不大,但因為只放了一張床,顯得有些空曠。
「唉。」
周興然嘆了口氣,望著連個箱子都沒有的房間,又想起周富章決然的態度,知道要去讀書的話周富章這條路是走不通的。
過了一會兒,周興然突然笑起來,覺得自己真是魔怔了,雖然穿成了個小孩,但自己又不是真正的小孩,想讀書又何必靠別人,自己供自己上學唄。
第一步,先搞清楚學費是多少。
周興然就這樣一邊思考一邊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早上周興然來到井邊打水的時候,已經有幾個婦人在那裡洗衣服,邊洗衣服還邊調侃人群中唯一的男人。
「呦~王家柱,你今天怎麼出來洗衣服了?平時不都在家裡洗嗎?」說話的是一個有些黑胖的婦女,說話的同時雙手不停的揉搓衣服。
周興然知道她,張強的大兒媳劉菊。
周興然之所以知道她,一是因為她總出現在人群中和別人的嘴裡,非常自來熟的八卦鬥士。
二是因為她的公爹張強。
別人介紹一個女人時,總是稱呼她為誰誰的女兒,誰誰媳婦。
而張強家不一樣,他家所有人都被稱為張強的什麼人。
主要是因為張強是梨鄉溝唯一一名工人,鎮里傢具廠的木匠,一個月有十五塊錢。
雖然劉菊愛八卦,嘴又直,有時說出的話讓人無法接,不少人暗地裡皺眉,但敬著張強,也不敢拿她怎麼樣。
「家裡的水缸不知道被誰砸了洞,不能用了。」王家柱小聲說道。
「哈哈哈。」周圍聽見他這話頓時笑成一片。
「哎呦喂,這誰幹的呀,可真缺德,哈哈哈。」不知是誰說了句,十分促狹。
周興然看著這場景,皺了皺眉。
「家柱,你家學義還上學呢?」劉菊問道。
王家柱點頭。
上學?周興然聽到這裡豎起了耳朵,悄悄放緩了自己打水的速度。
「哎,家柱啊,不是姐說你,讀個一二年級認認字就行了,上那麼多年幹什麼?」
劉菊說到這裡很不滿,想當初自己兒子成為全村第一個上學的孩子,可是讓她狠狠的風光了一把,誰知道王家柱很快也把他兒子王學義送進了學校。
他也配?哼!一臉的窮酸相。
「送發金去上學還是我公爹的主意,說是去認認字,回來好教他木工活兒,要是我,我可捨不得,一年那麼老些錢。學義去了有什麼用?難倒還夢想著為工人?」劉菊語氣十分不屑。
張發金就是劉菊的大兒子。
她現在想到張發金上學的錢還心疼的直抽抽,要她說,上什麼學啊,公爹不是認識幾個字嗎,在家教她兒子多好。
這錢要是留著給她……
劉菊好似想到了什麼好事,呲牙直樂。
「發金上到二年級我就不讓他上了,不浪費那個錢。」劉菊繼續道。
實際上是她弟妹在家裡要死要活的鬧,公爹覺得二年級認的字也夠用了,索性就順了弟妹的意,不過這話可不能對外人說。
「就是就是,有那錢干點啥不好。」一堆人附和著劉菊的話。
「就是呀,家柱,讓你兒子下來,攢兩年錢,整整房子,說不定還能再娶一房媳婦。」說話的是周富糧的媳婦王小妹。
王小妹話頓了頓,又道:「你晚上睡覺不想嗎?」
這話一出來,人群又是一陣哈哈大笑聲。
「王小妹,可真有你的!」一個老大娘說道。
王家柱漲紅了臉,瓮聲瓮氣的說道:「只要孩子想讀,俺砸鍋賣鐵都供他,只要他能讀,俺就算賣地也要供他。」
「我洗完了,先走了。」說完這句話,王家柱抱著盆急匆匆的離開了。
周興然看著王家柱離開,看空間已經裝了很多水,也就跟著離開了。
走的時候還能聽見人群中的議論聲,滿是對王家父子的不屑。
「瞧他那樣,真是給他臉了。」
「就是就是。」
「哎,哪個小兔崽子砸的他家水缸,砸的好!」
「哈哈哈!」
「家裡窮的連條褲子都穿不起了,倒在這裝相,切!」
走在山路上,那些聲音好像猶在耳邊,是誰說農民樸實的?
周興然一直對這句話不以為然。
他小時候和養父母也生活在村裡,對這一類人很了解,他覺得另一句話說的更對:「窮山惡水出刁民。」
說這些人有多壞也不至於,只是貧困的生活,狹隘的眼界,讓他們以為認識到了世界全部,以為他們知道就是正確的,封閉的信息讓他們無法了解外面,以為天底下都是這樣的。
有些人一輩子甚至連村都沒出過,就被困在這小小世界之中,固執己見的守著自己的觀點。
可憐又可悲。
雖然他們自己就是弱者,但是他們可以通過欺凌更弱者獲得快樂。
村裡的親緣一般聯繫緊密,所以經常拉幫結派孤立某些人。
身處其中,若你不這麼干,那你可能面臨的將是與被欺凌者同樣的境遇。
今天早上的這番見識,讓周興然想要讀書的心更加迫切,只有讀書才有可能走出大山,走出這個小山村。
趁著中午大家都在休息的空檔,周興然又下山轉悠了一圈,向周圍的小孩打聽了一下王學義這個人。
吃完晚飯又去周王氏那裡詢問了下王家的情況。
打聽完消息,故事絲毫不令人意外。
王家柱一家人丁單薄,家裡老爹老娘早早死了,剩他一人苦苦支撐門戶,好不容易娶了媳婦生了孩子,結果老婆也死了。
他自己又當爹又當娘的拉扯大到孩子到懂事的年紀,本以為能輕鬆一點了,結果他腦子抽抽了,非要送孩子去上學。
本就貧寒的家境彷彿落入無間地獄,連吃糠咽菜的生活都過不上。
王學義六歲就到鎮里上學,今年十歲,已經讀到小學四年級了。
周王氏:「王家過的不容易,村裡人都欺負他,怎麼不見他們欺負村長?欺負張強家?不過是欺軟怕硬罷了。」
「阿然,你可不能學他們。」周王氏叮囑道。
「唉,都是苦命人罷了。」周王氏下了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