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站在靈魂的人口和出口(3)
那你說怎麼弄?顧立源很不高興地瞥了祝磊一眼,冷冷地問道。***
我還是上一回在市委召開的年度經濟工作會議上說的那八個字,打好基礎,適度擴張……祝磊答道。
在會上你跟我打官腔:在這兒你還跟我打官腔?至於嗎?!顧立源已經非常不耐煩了。
我在會上沒跟誰打官腔,在這兒也沒跟誰打官腔。再說,我即便要打官腔,也不能在你面前打啊。正如你說的,至於嗎?祝磊婉轉地解釋道,我說的這八個字,也不完全是我一個人的意見,也是經過我們經貿委研究室幾位老同志集體討論后得出的看法……
別跟我提你們研究室那幾個老傢伙。他們懂啥?嗯?
祝磊心裡格登了一下。他還是第一次聽到顧立源用這樣的口氣說到經貿委研究室的那幾位老同志老專家。他心裡很彆扭。但又不敢再說什麼。怕說了什麼,顧立源會更不高興。但猶豫了一會兒,覺得這件事關係實在太重大。他作為市委和市政府領導主要的經濟幕僚,有這個責任提醒一些什麼。聽不聽是他們的事,說不說,那就是自己的責任了。
饒老闆搞這麼大一個房地產開項目。資金一定會從銀行方面貸……祝磊盡量把語氣放平和了說道:但剛才說了個開頭,顧立源就打斷了他的話:顧立源說道:這事不用你操心。
他至少要五個億吧?
我說了,這方面的事,不用你操心。顧立源再一次生硬地打斷了祝磊的話。他現在經常打斷別人的說話,甚至不止一回兩回地生過這樣的事:很不耐煩地把正向他彙報工作的部門領導一下趕出了他辦公室。
好。那我就不操這個心了。祝磊淡淡地苦笑了一下。
如果換另一個人,顧立源很可能會跳起來。狠狠地訓斥對方一通。但因為是祝磊,他還是抑制住了自己的不滿和怒氣。他知道這件事幹起來有相當的難度。他希望得到支持。尤其希望得到祝磊的支持。他知道祝磊有時候考慮問題比自己更周細。但這時候他不希望聽到反面的意見。他需要支持。需要援手。
老大(陶里根後期,機關里的同志和領導班子里的同志都這麼稱呼顧立源),法國有個哲學家叫帕斯卡爾,他死的時候,跟你我現在的年齡差不多大,也就三十**歲。他說過這樣一句話,人的靈魂有兩個人口,一個是理智,一個是意志……沉默了好大一會兒,祝磊緩緩地說道。他本來可以不再說什麼了。如果他不再說什麼,那天也就不會跟顧立源幹起來了。事態也就不會急劇惡化,也就會像從前無數次生過的那樣,以所有其他的人保持沉默,服從顧立源的意見來結局。但祝磊想來想去,最後還是覺得自己和顧立源之間畢竟存在著非同一般的關係。無論如何也應把自己該說的、已經想到的危險性告訴他。盡責在己,成事在天。寧讓天下人負我,也別讓我負天下人——此刻,一種異常悲天憫人的感覺突然襲上祝磊的心頭,讓他暗自哽咽了一下。但他剛說出這半句話來,聰明絕頂的顧立源立即反問道:啥意思?你覺得我是一個缺乏理智的人?我是一個靈魂殘缺不全的人?
立源……祝磊忙準備解釋。他預料要出大事了,心跳急速地加快。
嘿嘿……顧立源出乎意料地沒有暴跳起來,只是冷笑了兩下,默默地用異樣的目光打量了一下祝磊,沉吟著說道,你不用擔心,饒老闆對你構不成威脅。人家不想取代你到市政府機關來謀這一官半職。你也不必事事處處地在人家要走的路上設置這些不必要的絆馬索……
顧立源同志!祝磊的臉色一下變得極其蒼白了。社會上有過這樣的傳聞,說顧書記要起用一批老闆來從政,特別是要起用饒老闆來主管市經貿方面的工作。對於這些傳聞,祝磊當然不信。起用一些素質好的老闆來從政,他認為這是一件大好事。大概也是種種必然會出現的社會趨勢中的一種。但短期內,要起用大批的老闆來取代現有的政府官員執政,這恐怕是非常不可能,也是非常不現實的事。起碼在十年二十年內,還不可能。或者說,還不會這麼干。前些年,為了認展一些極優秀的老闆入黨,黨內就有人吵吵了好大一陣。再讓大批老闆來執政,無論從時機或條件上來看,都還遠未成熟。再說,當代的這些老闆,大部分人對入黨和當官真感興趣嗎?恐怕未必對於這一部分人來說,掙到足夠多的錢,以保證自己和自己的兒孫能過到足夠富足的生活,大概還是他們惟一的人生目標。至於讓饒上都來取代他祝磊,那更是無稽之談了。對這種說法。他都不屑一顧。但今天這話居然從顧立源嘴中說出,還把它說成是他反對饒上都的房地產擴張計劃的主要動因,這簡直就是在侮辱他嘛。完全是在踐踏他的人格嘛。